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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他在想,自己做什麼和這盲女說這麼多。

待他回到自己身上,她的夫婿或許也回來了,人家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自己何必多嘴多舌,徒惹煩惱。

第18章 賣力氣

日子如此不緊不慢過著,趙明恆心中滿是籌劃,但現實中他依舊扮演著「秦煜」的角色,衙門、集市、家中小院三點一線。

明明才過去八九天,並不算長,但有時也會讓趙明恒生出一種歲月悠長的恍惚之感。

特別是晚上他替溫素音換藥的時候,這項差事他已經做得很熟練了,兩人之間也養出了一些默契,不必他言語,到了差不多時間,溫素音會自己趴在床上,撩開衣擺露出腰側一小塊雪似的肌膚,而他則會去淨手,而後用指腹替她輕輕塗抹,甚至都不需要怎麼說話,便可將這一切都做完了。

偶爾溫素音會嘟囔一句,「會留很重的疤痕吧。」

他聽多了也學會了寬慰一句,「不會。」不怎麼走心,但也屬難得。

深夜躺在床上,趙明恆睜開眼睛望著黑黢黢的床帳頂,目光無比清醒,他快要離開了。

他把不知不覺又湊在自己肩膀邊的人輕輕推了一下,她便乖巧地蜷縮一團朝向另一邊了,依舊睡得香甜。

走之前……還得安頓好溫素音,最好找個照顧她的人,趙明恆看了眼身側黑暗中的小小影子,心中盤算著,不期然又想起今天中午回來看到的場景。

他帶著午飯回到院子的時候,溫素音正坐在一個盆邊,盆里堆滿了東西,她袖子挽起,兩手在其中搓揉。

「你在……洗衣服?」趙明恆走近了看,有些慍怒,「你自己打的井水?掉下去怎麼辦?」

溫素音一笑,忍不住同他炫耀:「這院子就這麼點大,我已經很熟了,心中有數才試著乾的,沒想到才兩次就成功把水打上來了,我自己也很意外呢。」

趙明恆的情緒有些游離,他不可置信,眼前的場面令他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你怎麼能洗衣服?」

趙明恆無法把溫素音和洗衣裳這樣的粗活聯繫在一起。

怎麼說呢,她長得不像。

雍王殿下不是只知奢華享樂的紈絝,但他生在全天下最富貴的地方,他自然而然地養出了高門子弟的審美和品位,他雖然不會去特意講究,但他的起居坐臥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最好最美的呢?

而哪怕是這樣的人,溫素音在他的審美中也是極美的。

在他過去二十多年固有的習慣里,溫素音這樣的長相,聯繫在一起的是輕紗雪緞、琳琅玉佩,是白宣素筆、香薰名琴,而不是,而不是這一堆待洗的衣裳。

在他的印象里,這都是王府里那些高高壯壯的粗使婆子的活計,卻忘了這裡不是王府,他此刻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雍王殿下,沒辦法招呼出一大群僕從伺候眼前的玉人。

溫素音卻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在說大話,不相信自己能幹好這件事,於是解釋道:「我雖然看不見,但洗衣服不難的,只是慢一點而已,之前在叔叔家,所有衣服都是我洗的。」

「他們竟如此苛待你?」趙明恆知道溫素音的親人待她必然談不上多好,卻也沒想到一家子竟會欺負一個盲女,「你這樣的情況,他們身為長輩,怎麼

忍心?」

溫素音的心底突然一酸,繼而又如暖流輕輕淌過,有人在為她不平,覺得她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有什麼不忍心的,就算血脈相連也不見得就怎樣,利益面前,考驗的從來都不是血脈,而是這個人本身。」溫素音低聲說。

「你說的很對。」趙明恆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如此道。

「他們對我沒有親情,我一早就明白的,只我想不明白,他們對我父親也能如此。」

「你知道麼,我父親小時候家裡清貧,他少小離家,後來雖然一直無法回鄉,但每年都會托人帶上銀子送回來,我祖父母過世後也沒斷過,溫家的大宅子和田地都是後來靠我父親送來的銀子置辦起來的,若不然大伯一家生了那麼多兒女,如何能過上如今的安穩日子。」

「若他們對我父親的幫扶有一絲一毫的感念,也斷然不會如此對我,我替我父親難過,他記掛他的親人,但他的親人並不在意他。」

趙明恆凝視著她,「想報復他們麼?」

好似只要溫素音說要,便可美夢成真。

「不想。」

已經將之視為陌生人,各取所需,談什麼報復?她現在的境況,連恨都是要珍惜著使用的。

論惡,他們只是小惡。

尚有大仇未報,這些小惡,便無足輕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那時無路可走,也只能忍了。」溫素音不想將話題繼續停留在這些上,他若追問,她不知道要如何說。

狡黠一笑,炫耀道:「不過我也不是傻乎乎的笨蛋,洗他們的衣服時我都只用一小半的力氣,洗不乾淨可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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