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素音的心跳有一剎那間亂了一下,這支曲子主體都是中正有力的,訴說征夫離家遠行,雖然憂慮戰爭殘酷但不乏守衛家國的昂揚決心和希望,還飽含著對同袍和家人的掛念,但臨近結尾的部分,這支曲
子卻是格外委婉纏綿,帶著一分悵然,有戰爭歸來物是人非的迷思和懷念。
然而因為後半段譜得太美太好,所以後來被人單獨拆出來**侶思慕之作,傾訴對那一人的愛慕和忠貞之誓,拆出來的這一段也稱《採薇》,十分受歡迎,若是樂署開場表演,底下的人十有八九是會點這一支的。
他如今說《採薇》到底是整支還是——溫素音有些不好意思當著柳子英的面問,如果他點名要小《採薇》,柳子英一追根究底的話肯定要打趣。
溫素音心裡快速地琢磨了一下之後,決定還是彈整支的。
有客人在……弄得纏綿悱惻的,不好。
思定之後,她靜下心來,手指在琴上輕輕撥動了兩下,便開始了。
與趙明恆不同,柳子英氏第一次聽溫素音演奏,隨著溫素音指尖跳動,他的眼睛越睜越大,一刻也不捨得放開。
這曲子他也是聽過的,有些熟悉,但他第一次覺得這琴聲竟這樣好聽,比他在醴泉縣聽過的所有演奏都更好聽,柳子英不懂音律,他不明白似乎是差不多的聲音和曲調,為什麼經過溫素音的手出來的就格外吸引人呢?
他無法知曉,那麼多琴師一輩子苦心孤詣,所追求的正是那相似之間一點點微妙區別的累積,音色高低、氣韻長短、音符之間的變化銜接,這些都是需要不斷練習摸索的,也是造成最後呈現在聽者耳中巨大不同的原因所在,醴泉縣相比京師,琴師之間技藝的差距是哪怕門外漢都能聽出來的。
趙明恆目光沉靜,他欣賞溫素音的琴聲,也喜歡看她鼓琴時的姿態,他享受著這個難得的慵懶時光,把所有大大小小的政事和勾心鬥角都暫且放了下來。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再更早時候,他召琴師入府演奏的時候能遇到溫素音就好了,如果是她的話,他肯定會聘她入府的,讓她留在雍王府專門給他演奏,這樣她或許也不會遭遇後面那些坎坷,顛沛流離。
到後半段了,琴聲逐漸變得委婉綿長。
玉指調弦,聲聲訴伊州,分明是在問,我願與君如膠似漆暢享人間美事,郎君可願呢?
像有輕柔的柳枝從心口拂過,上面還有細小的鉤子,不痛,但酥酥麻麻的,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肢體變得麻木,怎麼也掙脫不開現在的處境,也不想掙脫開,便這樣一直一直聽下去,似乎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
把趙明恆的神思喚回的是柳子英的掌聲,「太好了,太好了!」
柳子英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激盪心緒,只能用不住的讚美和掌聲來表達。
「嫂嫂,你絕對是全大雍最好的琴師!」
溫素音被柳子英誇張的讚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可能,人外有人,沒你說的那麼好的。」
柳子英說:「是真的!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好聽的!如果當年教我的先生有嫂嫂這樣好,我肯定堅持學下來了。」
他問:「嫂嫂,將來我女兒可以跟你學麼?」
柳子英跳脫的思路讓溫素音一愣,緊接著便是感動,或許是誇張了點,但有人如此認同並赤誠讚美她的琴技,還是讓溫素音十分受用的,她開心地說:「當然可以,我們是朋友呀!不管你有幾個孩子,我都可以當他們先生的。」
「那就說定了。」柳子英喜笑顏開。
趙明恆忍不住出口:「你連親事都沒辦,想這些,未免太過未雨綢繆了吧。」
「先定下又沒有壞處。」柳子英說,「好東西自然得先幫我閨女搶了,反正我肯定要成親的嘛。」他此刻十分充分地展露出生意人家一脈相承的下手要快的優良作風。
從琴室離開,三人繼續參觀小院,趙明恆同時向溫素音講解著小院的格局。
最令溫素音滿意和驚喜的是,整間小院的地都是平的,除了必須保留的幾個門檻,沒有任何台階或者凹凸不平的破損,這意味著她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行走會安全很多,她不知道其實這是王府的工匠連軸轉了好幾天才改好的。
院子不大,沒一會就把每個角落都逛過了,柳子英原本想留在這裡蹭一頓中飯的,但趙明恆假裝沒看出來,一本正經提醒他,「鋪子裡的貨不是都到齊了得上櫃麼,你這個掌柜的得去現場親自盯著,難道真的全部壓在宋阿花頭上?她做不了主的地方你得去拍板,新招的夥計也都在呢,不能讓他們看輕了你。」
柳子英痛苦地想起自己那一堆等待料理的雜事,不得不訕訕告辭,「秦大哥,後日鋪子開張你和嫂嫂都來捧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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