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趙昕艱難地說，他聲音有些縹緲，「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小王爺這裡我還要把他安頓好，我明天上午過去看你。」

青苗瞥見了趙昕的表情，她忍不住想，這個人實在太可憐了，他看起來真的很愧疚，很……痛苦。

回去的路上，溫素音一直沒有說話，悶悶不樂的。

青苗小心地問：「夫人，你不開心麼？你通過初選了。」

「開心的。」溫素音說，卻把自己更緊地縮成一團，靠在車廂角落裡。

與趙昕的重逢曾經是她心心念念的，在絕望中的時候，她無數次地鼓勵自己，熬到師兄回來就會有轉機了，他會來救自己的。

但真的相見之後，巨大的欣喜過後卻是無盡的惆悵，師兄依舊還是那個師兄，她和師兄兩個人的情誼還在，但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甚至她還嫁人了，趙昕對她來說是最後一位親人了，他對她的婚事是怎麼看待的？夫君能得到他的認可，和他好好相處麼？

溫素音心頭有些亂，又有一些無措。

「青苗，你先別和別人提起這件事，我先想想。」她是得想想到底怎麼說，上次提起師兄，夫君他似乎不是很高興。

「……是。」

這種心神不寧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晚上趙明恆回來。

坐在飯桌上，溫素音抓著筷子遲遲抬不起來，仿佛有千鈞重一般。

她神色糾結，思索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對趙明恆說：「夫君，我，我有事情和你說。」

她看不見，其實趙明恆也根本沒有動筷子，而是坐在那兒打量著她，他的神情很古怪，帶著一分審視，像是惱怒，又像是期待。

「什麼事？」

「我今天在太樂署遇到了一個人，我師兄，我之前和你提過的，他跟使團一起回來了，今天剛到。」

「我把我們家地方告訴他了，他明天上午會過來。」

趙明恆早就知道太樂署發生的事情了，也知道了溫素音給青苗的封口令，當他聽到的時候他感覺很生氣。

難道他做的不夠好麼？是她不願意讓趙昕知道他的存在？還是他不值得被信任？

不過現下他倒是有鬆了口氣的感覺，至少她沒想瞞著他。

「噢。」他以一種平淡的語氣說，「那真是太好了。」

「本來是想你能一起在家招待最好，但你肯定是沒有時間的對吧，所以我——」

「有的。」

「嗯？」

趙明恆說：「我說有時間的，我明天早上可以告假，第一次上門，怎麼也得一起招待，才合乎禮數。」

「太麻煩你了，你公務重要。」

「不麻煩，我會和衛大人說的，你不用擔心。」

溫素音覺得和她料想的反應不太一樣，她只能順著他的話說：「那好吧。」

趙明恆細心地幫她規劃著名：「明天讓青苗去買幾份點心乾果擺盤，前陣子我拿來的茶葉是上好的，就用那個，中午要不去聖嘆樓吃吧。」

溫素音說：「不用這麼麻煩，在家裡讓劉媽媽簡單燒幾個菜就行。」

「那太失禮了，萬一他以為你嫁了個窮光蛋，掏不出銀子就不好了。」

趙明恆此刻心中有股惡念，如果能讓他那好侄兒知道他是誰就好了，他肯定會嚇得立刻滾回去再不敢上門。

溫素音說：「師兄不是這樣的人。」她突然從趙明恆略有些尖銳的話語中領悟到什麼，問他，「你是……在跟師兄鬥氣麼？」

「怎麼可能！我——」趙明恆不加思索就反駁到，話說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這種猶豫讓他有些恐慌。

溫素音輕聲說：「我跟師兄之間情同兄妹，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是怕你誤會，所以之前不知道該如何和你提起。其實我最近一直在一個問題，現在已經想明白了，我的確心悅你。」

「嫁給你是個意外，我以前從來沒想過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

是什麼時候呢？或許是他送給她這把琴的時候吧？她心裡像被小蟲子咬了一口，又酸又漲，也像是浸泡在蜂蜜中，滿滿都是甜的，想要溢出來。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做鴛鴦不羨仙。

如果能和這個人日日相對，似乎連漫長的黑暗都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趙明恆的目光倏然抬起，定定落在溫素音眼睛上，他想透過這白布，一直看到她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