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榭里只剩下她和謝珩,她才發覺呼吸間空氣的凝滯。
這段時間在大理寺跟他還是打了幾次照面,每次他都是一身清肅官服坐於高堂,現在久違地恢復了白衣勝雪的模樣,雖然方才在綠玉園已經大飽眼福,見了不少翩翩佳公子,可僅僅只是這麼一個疏淡矜雅的背影,依然能瞬間讓人見之折服。
環顧四周,一琴台,一棋盤,一書案,跟這裡的主人一樣的疏淡矜雅。
見他還在專心調弄烏尾,沈青「嘿嘿」笑著走到他身邊:「你這裡視野真是挺不錯哈哈。」
小榭不是一間封閉的房子,臨水倚樹,只有遒勁的古木欄杆疏落搭建,坐在小榭欄邊,依然是置身綠玉園的奇景之中。甚至一伸手便可觸到林中交錯垂落下來的繁茂枝葉。
因著它地勢較高,可見碧潭泉水蜿蜒而下,綠玉園中花木樓閣錯落起伏,才子佳人隔水相望,盡收眼底。
可它又坐落奇巧,別說遙遙抬眼往這邊看,就算走到小榭近前,也只有綠木蔥蔥,清溪流水,渾不見半隱水中半掩林木的小榭。
實在是意趣盎然。
她在欄前站了會,沒有等到身邊人的回應,便四下搜尋岳瑛的身影,方才他們就在碧潭下面,繞過碧潭,那應該就在小榭的下方了。她凝神側耳,果然聽見了有男女窸窣的交談聲,若有若無地夾雜在流水聲中。
「論視野,這裡不如小金頂。」
沈青正全神貫注細聽欄外的動靜,身邊沉默許久的人忽然來這麼一句,嚇得她如臨大敵,忙轉身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四目相對間,那雙幽靜清渺的眼眸半是驚愕半是乖覺,他溫熱的呼吸撲在掌心,絲絲痒痒,沈青茫然憧怔一瞬。
……謝十三?
幾乎也是在一瞬之間,沈青忙把手放了下來,他不是謝十三。
「你別說話,我真有事。」沈青小聲提醒他,語氣不自覺多帶了兩分疏離。
身邊的人果然不再說話,她大著膽子,小心翼翼探出小半個頭,果然在小榭一側看到了岳瑛那抹熟悉的身影。
身前的欄杆上忽然又多出一片影子,她偏頭一看,沒想到謝珩竟然就在身側,跟她一樣,探出一點身子,似乎只是在好奇,她到底在看什麼。
雕霜斫玉的側顏近在咫尺,他呼吸清淺,身上淡淡梨香將她籠罩。
沈青屏住呼吸,強迫自己鄭重其事轉過頭去,因為現在那頭的情況更為焦灼。
鬱郁林中,岳瑛被陳文軒半撐著手臂攔在一顆老樹下。
「阿瑛,難道我在你這裡,跟你面對面說幾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他語氣里極盡卑微乞求,只是動作上可沒有半分退讓,甚至在說話時,還壓低了身子,往前靠近幾分。
既保持了一個相對克制的距離,不至於被人撞見亂嚼舌根,實際上又是一個絕對強勢的阻攔姿態,讓她避無可避。
岳瑛避不開他,又無法面對他,只好半低下頭不去看對方的眼神,一張白皙的面容透得緋紅。
一開始,沈青是怕她吃虧,才急著過來,按理,這時候她該出手解圍了,可是腳下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說不上為什麼,她總覺得眼下氛圍雖然十分怪異,但好像輪不到她去插手?
若是別人,敢這樣對待岳瑛,她早就把人廢手廢腿了,可是陳文軒的舉動……她竟然沒有覺得很討厭。
她默默又往前湊了湊,繼續靜觀其變。
「自從你們家出事,我們家從沒想過坐視不理,一直在從中努力周旋,後來聽說你們在路上遭遇流匪,我們府上依然暗中派了很多人去尋你,即便傳回來的都是你已經身殞的消息,這三年我也沒有停止過找你。」
「天可見憐,直到今日,你真的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岳瑛的聲音低低傳來:「可是,都已經過去三年了,你已經有了婚約,前途坦蕩,真不該跟我這樣一個罪臣之女再牽扯了。」
兩人言語字字泣淚,沈青托腮倚在欄邊,有風掠過碧潭吹入小榭,窸窣吹起她額前絲絲碎發,長睫下清眸盈盈,也揉進了細細碎碎的悵然。
世間的陰差陽錯,總是捉弄有情人。
陳文軒聽完岳瑛的話,好像反而鬆了口氣:「如果你只是因為我的婚約不肯讓我接近,那你完全不必擔心。」
「你我早有婚約在前,只是中間生了變故以為你已身殞,我才另有婚約,但自始至終我們兩家都沒有解除過婚約。既然現在你已平安歸來,自然當履行你我婚約。此事我陳郡侯府會去與裴家解釋說明清楚,裴家定會通情達理。」
「何況我與裴家千金雖有婚約,可我們從未見過面,可以說是互不相識,不曾有任何情感上的牽扯。陳郡侯府之於裴家,本就是高攀,解除了婚約,裴家可另擇高門,這對裴家來說是樂見其成的。」
岳瑛朦朦抬眼,終於看清這三年來日思夜想的俊雅公子,少年俊朗的五官眉眼,隔了幾年歲月,更加堅毅穩重。
她喃喃發問:「可是……那是隴西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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