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並不負責城門守衛的那隊禁衛軍撤了下來,蕭瑞在隊伍的最前方,沒有年輕武官該有的威風凜凜,額前有幾縷碎發凌亂,銀甲下露出的雪白衣襟也有些褶皺,半垂著眼眸,拖著步伐,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頹喪。
「蕭瑞!」
沈青出聲喊他,蕭瑞定住腳步,抬眼看見屋檐下的一抹青影,眼睛一酸,示意手下先走,自己大步走到屋檐下。
「大哥。」他開口低低喊了一聲。
沈青站起身來,驚覺蕭瑞不知什麼時候起,竟然比她高出半個頭來,不過眼前這挺拔少年,正垂頭喪氣的,一副犯了錯乖乖等著挨罰模樣。
她想起來,蕭瑞才初出茅廬的時候,仗著自己學了一身功夫,又有莽山的威名在外,某次下山跟尋常人家的百姓起了衝突,險些傷了人,也是大雪封山的日子,她硬是讓蕭瑞每天在雪地里罰跪,跪足了一個月才算作罷。
從此他的劍刃再也沒有對準過尋常百姓,除了今天。
沈青隨意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有一批被遣返回鄉的百姓不願意回去,守在門口,堵住了城門。」
「既然是被遣返回鄉,卻擁堵在門口拒不受令,你身為禁軍校尉,率眾將他們遣散,維護京中秩序,正是你的責任,怎麼愁眉苦臉的?」
蕭瑞心直口快,也不避諱什麼:「我原先只覺得渝州地方混亂不堪,民不聊生,沒想到洛京富貴繁華,比渝州還吃人不吐骨頭呢。今天被遣返的那些小商戶,因為沒有依附京中世家,那些豺狼從他們手裡撈不到好處,就隨便弄了些莫須有的罪名給人遣返了回去。這不就跟當時的左思祿是一樣的遭遇?」
世家勾連,一手遮天,沈青想起今日在首歲山的謝珩和王意然,洛京中各個世家世代聯姻,姻親血緣早就織成一張緊密的網,廟堂之高,江湖之遠,都被這張緊密的網牢牢籠罩。
「你有什麼打算嗎?」
蕭瑞想都沒想:「我當土匪的時候,都不敢傷百姓一根毫髮,現在做了官軍,反倒要對百姓動刀動槍。我的打算就是,我想回莽山去。」
沈青假裝若無其事看了看四周:「……你也真是不怕被人聽見,你一個人回去有什麼用?」
「那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沈青:「……」
蕭瑞繼續不依不饒,並發出靈魂拷問:「大哥,難道你招安來洛京,每天想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嗎?」
沈青下意識:「其實僅對我來說的話……也還好誒?」
蕭瑞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話更加靈魂拷問:「每天秦樓楚館尋花問柳就很好嗎?」
沈青愣了一下,真心反問:「這不好嗎?」
這小子怎麼還反過來管起她來了?
蕭瑞自覺方才語氣太重,似是找補,聲音低了很多:「主要嫂子不還臥病在床嗎?你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會不會讓她不好安心養病?」
沈青擺擺手:「放心,她不介意的。」
見過蕭瑞,沈青心裡再次踏實下來,心中始終猶豫不定的那桿秤,終於徹底塵埃落定。
她不再耽擱,抬腳便走:「行了,這幾天你暫且再忍一忍,過幾天我再來找你。」
她頭也沒回,腳下一路生風,回了沈府,很快剛剛下值的左思祿和沈哲也趕到。
這次她直接將人請進議事的內廳。
這兩人是匪身隨沈青招安進京的,平時為了避嫌,沈青儘量避免與二人有私下接觸,這次把兩人喊過來,她也開門見山:「戶部和禮部你們都摸透了沒?」
當初將這兩人撈到京中做官,她可不是發善心做善事的,這兩人能力過人,是她初到茫茫洛京,用來投石問路的石子。
沒有任何寒暄和鋪墊,左思祿和沈哲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神中都讀懂了接下來可能要發生了事。
左思祿先出來回應:「戶部大小官員,人事應用,帳務走向基本摸清,我可以整理成冊,讓你們一目了然。如今戶部內部勢力,還有戶部之外所有往來,九成出自洛京中世家門閥,還有一成,幾乎是接觸不到真正事務的人,像我這種已經屬於特例。」
沈青很滿意:「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可以摸清這麼多事情,我真是沒看錯人。」
沈哲出身更加無所顧忌,說話也更加耿直,大概把禮部的情況歸納過後,直言道:「如今的戶部,不如說是世家的戶部;如今的禮部,也不如說是世家的禮部。」
其實如果戶部和禮部是眼下這般情況,那基本就可以朝堂之中,三省六部幾乎都是這般境況。
沈青回想起當初在渝州,地方官員還不至於都出身高門,可是後來謝珩前來剿匪,不也對渝州上下官員進行了一番洗刷,最後渝州要員不都變成謝氏子弟和門人了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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