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小倌都退了出去,他才緩緩睜開雙目。
王容一張臉從袖子裡探出,眼睜睜看著面前這尊神像回了魂,眸中終於有了人類的七情六慾。
「我明白了。」
謝珩的聲音很輕,應該不是在跟旁人說話,像是在跟自己篤定了某個答案。
王容明知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但也忍不住好奇:「你明白什麼了?」
謝珩抬眸似在看他,目光確又沒有聚焦在他臉上,那雙清眸因為剛才急喝了幾杯酒而略帶水色,澄澄透出一種無比瞭然的大徹大悟。
小金頂上白雪蒼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是在哪一個明月照亮雪色的夜晚,萌生情動。
於冬日的冰天雪地里暗自萌芽,於春日的雨水浸中破土而出。
像萬物蓬勃生長,壓抑不住,勢不可擋。
他很確定,他不是天生斷袖,他只是喜歡沈青。
心中千千結,在這一瞬間霍然被解開。
他再次將手邊斟滿了的酒杯一飲而盡。
一杯後,他眸中水色更深,低喃自語道:「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沈青是男子,有家室,他親口說過,對他已經沒有新鮮感。
況且,他不是謝十三,他是身後背負了整個謝家興衰重任的謝珩。
所以他喜歡沈青,又能怎麼樣呢?
王容:「……什麼怎麼樣?」
謝珩沒有回應,白皙玉容上酒色更深,一點徹悟釋然後的喜悅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清怨自苦。
他無聲地伏倒在案前。
確定眼前這人完全醉倒後,王容不由得「嘖」了一聲,誰讓他不好好用心品鑑這酒,這下知道後勁了吧?
但是他這一壺稀世珍釀可真不算浪費,佳釀雖難得,可是謝珩醉酒才是更難得一見啊!今日總算讓他開了眼界。
這人與人之間果然還是區別很大,有的人喝醉了可以大鬧天宮九頭牛都拉不住,有的人喝醉了竟然可以姿態清雅如斯,俄而若玉山傾倒。
只有在這個時候,王容才敢如此湊近細看他這位清冷如仙的表哥,眉眼五官依舊雕霜斫玉,只有醉倒後依舊微蹙的眉頭浮現著淡淡清愁,才與這人世間為情自苦的多情公子並無二致。
雖然知道他聽不見,王容還是語重心長一聲嘆息:「表哥,早說讓你沒事來南風樓尋歡作樂吧,你偏不聽,還說我輕浮,這下受苦的是你自己了吧?」
要不是連男女都分不清,何至於此?
王容盯著眼前的醉容認真思索了一番,決定這苦還是讓他先吃一吃。
*
比起在南風樓醉倒的謝珩,此時的沈青正坐在自己府上的議事廳,整個人無比痛苦。
跟晉王碰過頭後,她開始著手慢慢從未來將要做的千頭萬緒中,慢慢理出一點頭緒來。
世家門閥聯合而成的那道銅牆鐵壁,想要徹底將其打碎,以她和晉王聯手的能力,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只能徐徐圖之,一點一點從中瓦解。
她手上現成的一個突破口,就是陳郡侯。
既然謝珩不願意再查岳聞淵的案子,那她就自己查,岳聞淵在出事前任戶部侍郎,現在左思祿也在戶部任職,加上現在有晉王相助,謝珩查得出的東西,她肯定也能查出來。
陳郡侯背靠四世家,那就先從陳郡侯開刀。
但是事情永遠是想的比現實中要更簡單,下午左思祿來府上跟她梳理完目前掌握的各種線索和情況後,她整個人魂都要被抽乾。
是的,雖然她將一切放手交給左思祿去做,可是她畢竟是最終的掌舵人,該操持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
從小在渝州匪窩裡,習慣了武力上弱肉強食的處事規則,她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擅長運籌帷幄。
她現在寧可馬上出門跟人打上三天三夜的架。
一個人默默在桌前嘰嘰咕咕一頓腹誹後,她再次痛苦地抓了抓頭頂早就被自己抓得鬆散的髮髻,繼續對著手上的文書乾瞪眼。
「阿青。」
議事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沈青抬眼看竟然是很久都沒走出過自己房間的岳瑛,驚得一下就站起來迎了上去。
「你怎麼出來了?現在出來走動有沒有不舒服?」
沈青碰到岳瑛指尖,還是冰涼一片,其實郎中早就說過,岳瑛的身子該出來走動走動,只是她到底心病難醫,整日只躺在床上,眼看著一日比一日枯瘦下來,今日她竟然願意主動出門,沈青自然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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