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靜謐冷肅,偌大的祠堂,只有滿堂牌位前,寂寂留了兩盞青燈,暗自明滅。
清越如仙的白衣公子挺身跪在一眾牌位前,眉目冷寂,也難掩傾絕容光,沖淡了幾許祠堂里的詭氣森然。
「謝珩。」
眼前落下一道颯颯青影,擋在了滿目牌位的前面,謝珩看清來人後,憧怔了一瞬,也並不算太意外,她能來去自如的進來,守在祠堂內外的親兵暗衛應該無一倖免被放倒了。
「你來了。」
他的聲音很清淡,甚是有些虛弱。
沈青蹲了下來,歪頭仔仔細細打量著跪在身前的人,謝珩半垂著眸子也任她打量,昏寂的青燈晦暗不明,掩映住他藏在眼底的一絲清淺笑意。
人看上去瘦了,本來就清瘦,現在簡直就是單薄;臉色也不對,原先是顏色如玉,容光照人,現在呢,很蒼白,還有些黯淡,俊還是俊的,可不該是這麼個楚楚可憐的俊法。
真是看得讓人都有些生氣了。
她上手扯了他衣襟就往下扒,謝珩登時驚惶,緊握住她手腕阻止了她:「你要做什麼?」
「我看看你傷口啊。」
「不必了。」
謝珩不動聲色將她攀上來的那雙手拂開,默然整理好自己衣襟。
沈青默不作聲看著他手上動作,因為剛剛她這樣突如其來的一下,饒是淡然如謝珩,也平復了好一會,才斂去目光中的慌亂。
始終微抿的唇,仿佛多不情願被扒衣服似的。
她放下心來,看來他沒看出她是女兒身,還是在把她當男人,不然不會這樣排斥。
於是她回歸正題:「我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別人打你,你居然是個乖乖挨打的主。」
謝珩一雙清眸抬起,俊俏靈秀的青衣公子落入他暗潮湧動的眸光里。
「因為……」他喉頭微動:「有罪在身,理應受罰。」
他的聲音清淺平靜,沈青卻聽得心口突突猛跳了兩下,剛才他開口瞬間未曾壓抑住的顫音是她的幻聽嗎?
不過也是,受了罰,誰能不委屈呢?只不過謝珩這人向來能做到面上波瀾不驚罷了。
她乾脆盤起腿,在他面前坐下來。
「你犯了什麼罪?因為秉公執法查清了岳瑛家的案子,還是因為查辦了戶部的那些貪官污吏啊?」
青燈照映下,謝珩那雙清眸眸色更深,靜靜望著咫尺間的少年。
沈青被他盯得心底一空,想到他在雷厲風行清理戶部的時候,她和晉王迅速反應過來,鑽了個空,趁機也扶持了不少算是自己人進了戶部,難道被他發覺了?
天地良心,她和晉王這次趁機扶持的人,可都是些品性堅貞高潔,為官清廉體恤百姓,只是多年來苦於士族門第打壓而始終不被啟用的人。
雖然是有點趁機占便宜了……但也不算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吧?
這麼一想,她重新理直氣壯起來,但始終不敢去對上他的目光,撇過頭大咧咧道:「如果為冤者平冤,為百姓除害,在你們謝家算是罪過的話,那難道不是謝家的問題嗎?既然是謝家的問題,那為什麼是他們罰你,不應該是你去罰他們?」
謝珩抿了抿唇,目光灼灼:「受罰是我心甘情願的。」
沈青頓時無語,果然還是古板又執拗。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滿堂森森牌位,光看一眼就讓人直覺喘不過氣來:「你可不要跟我說什麼祖宗家規啊,我想你們謝家發跡的時候,這些列祖列宗絕對沒有說要你徇私枉法才是對的。」
沒人回應她,祠堂里又陷入一片靜肅,微弱青燈燈芯跳躍,牌位上那些金漆字跡模糊不清。
到底還是不忍看他心中負擔太重,她又補充了一句:「你這次的所作所為,應該跟這些列祖列宗安身立戶的初衷是一樣的。」
「那你想不想讓我繼續跪下去?」身後沉默許久的人突然出聲。
「啊?」她回過頭去,看他盯著自己,好像真的在認真尋求她的建議。
她坦然道:「廢話,當然不想讓你再跪下去了,不然我跑這一趟做什麼?」
謝珩唇畔微微勾起一點兒弧度:「雖然不合禮法,但你方才說得有道理。」
話音剛落,他腰背筆挺從蒲團前站起來,抬手慢條斯理撫了撫衣袍上的褶印,還是一派長身玉立的翩翩風度。
沈青見他如此痛快,不由得咋然:「……你現在這麼好說話了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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