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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庾尚書的視線中,看到公子眉眼清疏,在火光跳躍的照應下,明明暗暗間顯得妖冶,這哪是什麼風光霽月的神仙公子!分明是十八層煉獄下的白無常!

不過這一幕沈青卻看不到,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謝珩清峻筆挺的背影,僅僅一道背影,是她從未在謝珩身上見識過的暴戾。

最清風朗月雅正無雙的公子,竟然也會有這樣狠戾殘忍到不能自抑的程度嗎?

這樣的舉動實在讓她有些衝擊,她身體微僵,連疼痛都忘記了,因為她意識到,謝珩這樣極端的反常,只是為了替她出氣。

她想起在她很小的時候,在外頭玩耍,被鄰居家一個小胖孩推進水溝里,還搶了她心愛的玩具。

而她最被長輩們稱讚斯文有禮的大哥,立刻衝上去將那小胖孩按在水溝里暴揍了一頓,極盡粗蠻,逼著那小胖孩給她道歉。為著這事,大哥還被爹爹關在柴房裡,抄了好些天字帖呢。

可是當沈若清的日子實在太短暫了,如果不是眼前這一幕與記憶里的畫面重疊,那些溫暖鮮活早就被她塵封起來,不輕易想起。

當沈青的日子,她早就習慣有仇就自己報,還不能讓兄弟們受欺負了。

沒想到有一天,也有人替沈青出頭呢!

大概是庾尚書的慘叫太過於悽厲,她聽著那鐵烙好像一下下是烙在自己心頭一般,周身血脈直雀躍著往外涌,渾身也跟著起了一層小疙瘩。

須臾,謝珩停了手上的動作,指著一張刑具:「把他釘上去。」

近乎失神的庾尚書被濕漉漉撈起,又被牢牢綁在一張刑具上,他幾乎氣若遊絲,啞聲道:「你我同朝為官,你怎麼可以對我濫用私刑?」

不論謝家如何壓過庾家,謝珩帶兵闖進堂堂刑部衙署,對三品高官濫用私刑,都太有悖法度綱常。

謝珩這時候終於恢復了一點跟他說話的耐心,冷若寒霜的面容上勾出一絲

清淺笑意:「庾尚書這就受不住了?聽說刑部審訊手段有三十六大刑七十二小刑,都是庾尚書苦心孤詣花費了不少心血研造,不親自上身試一試,怎麼知道這些器具是否好用?」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清潤動聽,在這晦暗陰沉的死牢里,驀地聽得人背脊發瘮。

「你瘋了……你定是瘋了……」

庾尚書失聲喃喃,只有他多清楚,眼前這清風朗月的公子,和煦清淺的笑意下,是一隻怎樣的惡靈。

不過比起剛進來的那會兒,現在謝珩有耐心了許多,他這下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回身向沈青說話:「你先去把傷口處理了吧。」

接下來血腥殘忍的畫面,他知道於她而言如過眼雲煙般尋常,可是他也不想她看。

那樣一雙清澈靈秀的眸子,不該被這些沾染。

他的聲音輕如鴻毛,將沈青從憧怔間拉回現實,聽清耳畔的話,她如夢初醒,忙抱臂胸前往後退了兩步:「不……不必了,這點傷你不用管我。」

她這一身鞭傷,挨打的時候痛是真痛,身上血跡斑斑的樣子嚇人也真是嚇人,但其實於刀傷劍傷而言,裹了衣裳止了血,一時倒也無大礙。

她的拒絕在情理之中,謝珩眸中閃過一絲無奈,極有耐性但不容置疑:「我讓人來給你上藥。」

「真不用……」

「阿青!」

沈青的話被人打斷,她循聲回頭,晦暗死牢中,一道明麗的身影向她奔來。

「岳瑛?」

看清來人,岳瑛已經奔到她眼前,看著她又不敢多碰她:「你不是去瓷器鋪子嗎?怎麼傷成這樣了?」

「誒,說來話長,」沈青嘆了口氣,拍拍衣擺:「這就是些皮肉傷而已,我回去處理也是一樣的。」

在這死牢里見到岳瑛,實在比在這裡見到謝珩還令人詫異,沈青旁若無人地跟她說了會,才猛然意識到:「不是,你怎麼會來這裡啊?」

岳瑛打量她說話中氣尚足,沒缺胳膊少腿,甚至還能行動自如,放下心來,揚了揚下巴,低聲道:「是珩公子讓我來的,說你被刑部抓了,不知道會不會受傷,馬上就派了馬車接我過來,沒想到他們真對你下手了。」

沈青沒聽懂這是什麼意思,轉而疑惑看向謝珩。

謝珩側過頭,錯開她的視線:「這不是你的習慣嗎?反正你又不能接受別人給你換藥。」

這下沈青恍然,原來是意識到她可能會受傷,在趕來刑部大牢的第一時間,就派馬車去把岳瑛接上了。

他語氣中有不難察覺的一抹譏諷,她下意識想要反唇戲謔回去,要是他來給她上藥,她可太習慣了。

可是一句話在唇邊呼之欲出,她居然說不出口。

一定是因為謝珩此時的神色太過於冷肅了。

「那個……我現在真不用上藥,等我上完藥,我這頓鞭子不是白挨了嗎?」

她換藥不方便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這一身鞭傷可是庾尚書的罪證啊,當然看起來越慘絕人寰越好,她現在都恨不得帶著這一身傷宮裡宮外走上幾圈來示眾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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