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昨晚,進到謝府以前,前面那段日子也太不是人過的。
世家反撲,謝珩消失,晉王迴避,蕭瑞被專門盯上,她從未感受過孤身一人會有這樣艱難境遇,以至於熱愛睡覺的她,也體驗了好些輾轉難眠的夜晚。
這一夜好眠,真是讓人不捨得爬起來。
她賴在床上,只留一雙眼睛轉來轉去,趁著主人不在,肆意打量著這間昨晚……以及可能未來好幾晚都要住的房間。
房中家具多為楠木和紫檀,空氣里若有若無的陳年幽幽木香,屋中布置擺設,也多偏白色,一應事物,恰到好處一件不多,也一樣不少。
整個臥房的風格與主人如出一轍,清淡,雅正,絕俗。
如果住得久一些的話,她要麼被薰陶成一個君子,要麼直接原地升仙,沈青如是想。
就算是雅致,竟然也不見有名家古玩字畫堆砌,只有書案後方的牆面上裱了一副青山遠眺圖,她雖不懂畫,不過畫筆間的勾勒寫意,隱隱約約讓她好像看見了莽山群峰。
別說,還真有點像,難道是謝珩將莽山風物畫了下來,裱在臥房裡嗎?她眯起眼去看左下方的落款,很娟秀地寫了「王淑桐」三個字。
看來只是巧合而已。
整間臥室,唯一讓人覺得突兀的地方,就在於那兩隻紫檀箱,以及裡面赫然羅列的整套頭面。
從白天的視線來看,這次她終於看清那兩套頭面的模樣,一紅一翠,一嬌一俏,是真好看到令人讚嘆失語,她算是明白,原來價值連城,並不僅僅是材料本身昂貴,而是打造這首飾的匠人注入了生動靈魂,它們已經不僅僅是冰涼的首飾。
只不過無論這兩套首飾多精巧,與這樣清雅的臥房,總還是格格不入的。
沈青沒了興致,肚子也餓得慌,不再留戀地翻身下了榻,先去浴房裡收拾了一番,才看見軟榻前小几上原來已經擺滿了各色糕點,還有一碗給她用食盒溫著的乳漿。
餓了一宿,她風捲殘雲地將小几上的點心和乳漿收拾進自己腹中,剛心滿意足摸了摸吃得有些圓滾的肚子,便聽見外頭有些動靜。
她推窗看去,原來外面是一個這樣的晴天,屋檐碧瓦在陽光下澄澄生光,一點也看不出昨夜還覆滿清霜。
身著絳紅整肅官服的謝珩,踏了一路秋日清陽,清疏的面容都被秋陽照映得俊采飛揚,徑直進了房間。
「今日情況怎麼樣?」
他剛一進門,沈青就先開口問,畢竟她昨晚犯下的事,可比當堂刺殺陳郡侯要更駭人聽聞,今日早朝是何情景……說實話,謝珩敢去,她都有點不敢想。
謝珩目光先落在小几上,見上面的一應點心都被席捲乾淨,露出一點欣慰,自己也在小几前坐下。
「暫時無妨,這案子還是由三司聯合查辦,以大理寺為主,刑部和御史為輔。世家始終懷疑你就是真兇,所以你暫時還是住在我府上。」
沈青好奇,也湊著坐了過來:「他們怎麼允許我住在你府上呢?」
「我跟陛下說,你與世家之間向來交惡,當初陳郡侯之死,他們就如此揣測,這次謝初原,他們還是空口無憑往你身上揣測,陛下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們要坐實你的罪名,你在沈府恐怕都未必安全,更何況刑部或者其他大牢,陛下也沒忘,當初你在刑部捱的那頓鞭子。」
雖然他們是有惡意揣測想要趁機拉人下馬的想法,可能他們自己都沒想到,這兩次的兇手還真就是她。
沈青在心底冷笑一聲,繼續追問:「那你叔父沒有帶頭反對嗎?」
她可記得,孝武帝有多忌憚謝道清,謝道清要是讓他往右,他可不敢往左的。
「自然是反對,」謝珩頓了一下:「只不過,今非昔比了。」
他最後一句,語氣間坦蕩從容,給心中原本還有幾分忐忑的沈青下了一顆定心丸。
是啊,經過這麼幾個月的折騰,加上謝初原一死,謝家早就開始分崩離析,雖然謝道清還是當朝丞相,不知不覺也不再是那個可以一手遮天的存在了。
「那陛下就允許我住在你府上嗎?畢竟你是辦案的官員,而我是疑犯。」
「為何不許?陛下信任我可以秉公辦案。」
「何況……」謝珩又補充道:「現在一切只是世家的揣測,沒有證據,你連疑犯也算不上,我不過是把你接到府上免你被人趁亂迫害罷了。」
沈青盯著他清正坦蕩的面容,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從陳郡侯的案子開始,她就發現了,所謂洛京世家,原來跟她當初在渝州那種弱肉強食的生存之道本質並無區別。
所有的真相,沒有能不能查,只有想不想查。
如果在洛京,能成為一個強悍的上位者,那麼所謂真相是什麼,就看他想要這真相是什麼了。
法度,規矩,禮法,公平,早就崩壞。
誰更強,誰就擁有絕對的道理。
所以她殺謝初原,殺了就殺了,並沒有什麼負擔。
可是謝珩到底與她不一樣,當初她殺了作惡多端的庾聞,他都為此跟她大吵,說庾聞即便有罪,也該朝廷法度來解決。
現在他作為查辦此案的主要官員,死的是自家族人,直接就將兇手接到自己府上包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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