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時間很快過去。
沈青心滿意足:「你今日怎麼還不用去衙署?」
謝珩沒有答她:「今日晚膳你還過來嗎?」
沈青一想到西廂和東院這麼相隔迢迢,跑這麼遠來吃這麼一頓飯,她是真想回絕,可是她真受不了眼前這人看他的眼神,那樣眼波清潤的眸子裡,染上一層無辜的祈求,搞得好像她無緣無故打了他一頓?
「晚膳還來。」
那雙無辜祈求的眸子頓時有了希冀:「那用過晚膳就宿在東院了嗎?」
「今晚還是得睡西廂。」
這一次沈青答得斬釘截鐵,她身上葵水還沒完全結束,不能露餡。
剛剛閃過一絲澄亮的眸子瞬間堙滅:「能過來用膳也很好。」
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沈青不敢多留,趕緊撤了。
再一次穿亭過院,從東院又遙遙往西廂回的時候,她驀然生出一點奇異的錯覺。
跑這麼遠過來用膳是為什麼呢?
為了雨露均沾嗎?
天啊,要是真有三宮六院,可太麻煩了,要是人人都像謝珩一樣,讓人怎麼好去一碗水端平呢?
回了西廂院,沈青儘量每次用膳都在東院跟謝珩一起,夜裡的時候,還是回西廂,很快,她身上的葵水徹底結束,但她好像也沒有要回東院去住的意思。
在西廂院住的這些日子,她算是回過神來了,這才是她住在謝府最正常的生活啊。
不管是謝府上下還是外面其他人眼中,她和岳瑛才是一對夫妻啊,現在她們同時被接到謝府,一個住西廂院,一個跟男主人睡一間房,這怎麼看都很奇怪吧?
當時是怎麼就住進謝珩房間了?
就是那天在沈府外的對峙,她大概腦子被夜風吹壞了,來謝府就是被安置在謝珩的房中休息上藥,然後是沐浴,然後被謝珩扯了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好像就是這樣,住了一晚……又一晚……然後就徹底習慣了?
如果不是這次來葵水,在西廂打開了正常的借宿生活,她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件多麼怪異的事情!
於是她就打算在回沈府前,就一直住在西廂院了,反正岳瑛怎麼趕她也不會走的,她會很早就沐浴完先躺榻上再說。
所以每次用完晚膳,她也會早早回西廂院,謝珩事務繁忙,每次陪她用完晚膳,總還要再趕回衙署,雖然感覺他面色有點沉寂,但始終也沒有多說什麼。
這天還是用過晚膳,
估摸著他又要回衙署了,沈青起身跟他告別:「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破天荒的,謝珩竟然開口挽留:「前些日子,我請匠師定製了一盞青玉燈,不如今晚……留下來賞燈?」
「賞燈?」
沈青甚至有點沒太聽懂,讓她賞一把刀一柄劍還好,賞琴賞畫雖然外行,也能賞個樂子,賞燈是什麼?
見她遲疑,謝珩斟酌了一下,儘量掩蓋住聲音里的焦灼,語氣輕而篤定:「你也許會喜歡的。」
她會喜歡一盞燈?
但是,她還真是被他說得好奇起來,什麼樣的燈她會喜歡?
不得不說,富貴人家的賞玩之物就是令人難以想像,上至青樓賭坊,下至鬥雞蟋蟀,中間什麼筆墨紙硯琴棋書畫,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一盞燈,大概也能做到令人嘆為觀止。
於是她再一次踏進謝珩的臥房。
還是很熟悉的布置,呼吸間都是雪壓松竹的暗香,她下意識去看睡了好些日子的軟榻,竟然還一如既往,被褥枕頭都替她鋪疊整齊,仿佛她還每日依舊睡在這兒。
很快,她在書案上見到了那盞燈。
青玉燈罩,白玉底座,那青玉不是澄澈無暇的玉,長在玉質本身的紋脈橫生,像一幅毫無章法的畫,卻比千篇一律的美玉更加妙趣橫生。
確實是很獨具一格的一盞燈。
但……也還好吧?
她想了想,還是認真誇了一下:「是挺好看的,很襯你的氣質。」
「你先去沐浴,晚些來看。」
見她滿意,謝珩不由得莞爾。
等沈青再一次在謝珩浴房中沐過浴,再一次躺進那張被烘得香香暖暖的軟榻里,望著頭頂那一根一會兒陌生一會兒熟悉的屋樑,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一定是因為這輩子她沒睡過這麼香軟的床榻,才會這麼經不住勸!
因為很氣自己的不經勸,所以她也不想跟謝珩說話。
謝珩好像沒有察覺到軟榻上的人格外沉默,他將房中所有明燈暗燭一盞盞熄滅,沈青眼睜睜看著臥房一點一點陷入黑暗。
最後連窗頁都被合上,清霜冷月的幽光都不許進來。
沈青一雙眼睛徹底瞪圓。
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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