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尚盈盈對這些黃白之物不大上心,也提防裡頭會有不妥,只叫巧菱造冊入庫,輕易不拿出來。獨獨從慧嬪送來的賀禮里,揀了對白玉珠子的耳璫戴著。
也不知是打心眼兒里喜歡,還是另有一番計較。
主僕三個正閒磕牙呢,忽聽身後珍珠帘子輕響。
安久英貓腰進來,臉上慣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啟稟才人,卞美人在外頭等著見您。」
巧菱一聽「卞美人」仨字,眉頭皺得快能夾死蚊子。她撂下活計,忍不住嘀咕:「這位卞主兒可真是風雨無阻,勤謹得很哪!三天兩頭往咱們這兒跑,也不嫌膩味。」
誰瞧不出卞美人那點子彎彎繞?
萬歲爺跟前湊不上去,就死乞白賴地纏著尚盈盈。保不齊就能撞見聖駕一回,哪怕遠遠瞧上一眼呢。
尚盈盈卻不急不惱,只端起茶盞,用蓋子輕輕撇著浮沫,淺笑道:
「來都來了,還能攆出去不成?請她進來坐吧。」
「是。」安久英應聲退下。
巧菱雖不情願,但聽尚盈盈發話,也只得和簪雪收拾起矮几上的針頭線腦。
尚盈盈起身抻了抻腰,自個兒坐去軟榻上等著見客。
待拾掇利整的針線笸籮遞至手邊,尚盈盈便又垂睫理絲線,倚著背後鬆軟迎枕,壓下心頭那點兒煩悶。
珠帘子又是一陣輕響,裹著外頭濕雨的冰涼氣。安久英躬身引進來位麗人,正是那卞美人。
卞美人今日穿著身藕荷色繡纏枝蓮宮裙,許是來得急,鬢角沾著幾星兒雨珠子,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臉上那笑模樣兒,倒是十足十熱絡。
尚盈盈是體麵人兒,自不會跟上位擺臉子,規矩地起身見禮後,這才隨口問:
「卞姐姐冒雨前來,可是有
什麼要緊事兒?」
卞美人與尚盈盈一同落座,厚顏笑道:「哪兒有什麼打緊的?就是想著外頭落雨,妹妹一個人在屋裡悶得慌,特地過來陪妹妹說會子話。」
巧菱站在旁邊,聽得直矜鼻子,心道我家才人有萬歲爺陪著,哪裡會像你一般悶?
說著話,卞美人眼風兒不著痕跡地在屋裡掃了一圈,瞧見笸籮里的絡子,不由嘖嘖稱讚,又道:「這日子可真不經數,眼見得竟又快到端陽節了。」
尚盈盈只噙笑聽著,餘光瞥見巧菱不高興,便吩咐她看茶。
卞美人抿著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說的無非是些宮裡雞零狗碎,誰家娘娘新得什麼賞,哪處宮苑花兒開得正好,言語間卻總有意無意地打探著皇帝的動靜。
尚盈盈心思玲瓏,哪裡聽不出她弦外之音?只含糊應著,偶爾端起茶盞呷一口,眼波兒飄向牗外被雨水洗得發亮的竹葉。
心裡頭暗自估摸一番時辰,瞧卞美人這架勢,怕是又要耗到晚膳時分了。
天色漸暗下來,廊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傳聲:
「萬歲爺駕到——」
這聲兒不高不低,卻像一道驚雷,瞬間劈散屋裡那點子虛應故事的客套。
卞美人登時也顧不得再扯閒篇兒,臉上藏不住的狂喜,仿佛天上掉下個金元寶,正砸在她懷裡。
「皇、皇上來了?」
卞美人忙不迭撂下茶盞,嬌怯緊張地扶鬢釵、理衣襟。
尚盈盈同樣起身相迎,面色依舊沉靜,只側目瞥著卞美人。
不多時,那道明黃身影已到了門檻外。晏緒禮眉宇間沾著濕氣,愈顯得清貴無匹。他面含隱笑地踏進來,打眼瞧見的是卞美人,不由皺了下眉頭。
卞美人心似鳥兒撲騰,險些從嗓子眼兒蹦出來,連忙嬌聲請安:「嬪妾見過皇上。」
晏緒禮卻似沒聽見一般,只擺了擺手:「今兒天公不美,外頭正下著雨呢,你且回吧。」
這逐客令下得乾脆利落,硬邦邦的不留半分情面。
卞美人有些掛不住臉兒,還帶著不甘,愣在原地進退不得。縱有千般委屈,也只能咬著唇瓣低低應聲「是」,又福了一禮,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臨到門檻兒前,還不忘偷眼去瞟晏緒禮,眼神都含著鉤子。
尚盈盈怏怏地耷拉眼帘,卻沒說什麼,只自然而然地挽上晏緒禮胳膊,指尖觸到他衣袖上微涼濕氣。
「皇上可是淋著雨了?」尚盈盈忙抬首說,「外頭雨下得纏綿,眼瞅著就要啟程去皇陵,您可千萬得保重聖躬,別著了寒氣。」
瞧尚盈盈圍著自己打轉,晏緒禮驀地輕笑,方才那點子不耐煩頓時煙消雲散。任由尚盈盈挽著他往裡頭走,在臨窗的軟榻上落座。
晏緒禮順勢握住她微涼手指,暖在掌心裡,這才懶懶問道:
「她又是哪個?在你這兒見過好幾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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