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略緩些時日,等到九月底、或是十月初,彼時再去冬狩,也是一樣的。」
皇貴太妃聽罷這話,起初只當晏緒禮是體恤臣下,欲等嘉毅王府忙完喜事,再帶小王爺去操練兵馬。於是微微頷首,沒再多問。
哪承想,晏緒禮竟還有話要說,兀自抬手命眾人退下。
待宮娥內侍們魚貫而出,晏緒禮將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說道:「母妃,此番北山之行,兒子打算借著機會,徹底料理康王那樁事兒……」
言罷,晏緒禮又將來龍去脈,皆說與皇貴太妃聽。
皇貴太妃托盞的手頓在原處,面上依舊是那副雍容平靜的模樣,只是心下凝重發沉。
她在宮中浮沉這些年,於朝堂之事略有耳聞。知曉康王乃皇帝肉中刺,遲早要拔除乾淨,便也不干涉皇帝決斷。
「既是你心裡早已定下的計較,母妃自當鼎力相助。」知子莫若母,皇貴太妃放下茶盞,輕聲發問,「你只說可有什麼事兒,是須得母妃幫襯一把的?」
晏緒禮聞言,心中甚是慰籍,隨即正色道:「屆時兒子率眾人出京行圍,會將宥兒留在宮裡。」
「皇祖母那邊,兒子已安排妥當。她老人家住在外頭,有重重禁衛護著,倒不必您分心掛念。」
「兒子只盼您能坐鎮皇宮,穩住禁中。倘若真有什麼不測,請母妃能護好兒子僅存的這一點兒血脈。」
這話里的分量,沉甸甸地壓在人心上。
皇貴太妃聽得心頭震顫,幾乎是立刻追問:「既然大皇子不去,文妃自也得一併留下看顧。那旁的人呢?此行非同小可,你預備帶上哪些嬪妃?」
晏緒禮沉吟片刻,面上竟是看不出半分波瀾,只淡淡道:「後宮攏共也就這幾個人。她們平日裡拘在宮裡悶得厲害,想來都愛出去散散心、透透氣,便都帶上也沒什麼要緊的。」
聽皇帝這話音兒不似有假,皇貴太妃那顆高懸起的心,才稍稍落回肚子裡。
如此她便知曉,皇帝讓自個兒留在宮裡護著皇孫,多半只是為了防著那個最壞的萬一,做個周全打算罷了。料來此行擒拿康王,是落不到非得動用後手的田地。
心神一定,皇貴太妃又想回晏緒禮方才所言,便順勢提起榮王:「說起來,禔兒這回倒是機靈,總算辦了件像樣的正經事,沒白費你平日疼他。」
皇貴太妃話裡帶著欣慰,而後卻又添了句:「依母妃看,他呀是瞎貓撞著死耗子,你往後也別總派他差事。叫他安安穩穩地當個富貴閒王,有你這個皇兄在上頭照拂著,便是天大的福分。」
聽罷皇貴太妃的謹慎之語,晏緒禮搖首輕笑,堅定說道:「母妃,兒子真正能信任的兄弟不多。十二弟與兒子,雖並非當真一母同胞,卻也與親生兄弟無異。」
「十二弟雖說平日胡鬧了些,但很有股子伶俐勁兒,便合該讓他多歷練歷練。待往後儲君立起來,身邊有個得力的王叔幫襯,兒子才能真正放心得下。」
見晏緒禮這般說,皇貴太妃便知他心裡自有丘壑,不再饒舌多勸。
罷了,到底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兒,由著他們自個兒去掂量處置吧。
皇帝終究不是那等生來便冷心冷肺,只知帝王心術的涼薄之人。這些年下來,他心裡一向是頗念情分,是個有血有肉、重情重義的好孩子。
尤其是這陣子,皇貴太妃明明白白地眼瞅著,皇帝整個人都鬆快不少。
從前總也化不開的沉鬱之氣,好似悄然淡去許多。也不再如過去那般,時時刻刻繃著心勁兒,作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有時候她暗自看著,都發覺皇帝笑起來時愈發溫柔,大抵是知曉情愛是個什麼滋味兒了吧。
皇貴太妃琢磨著晏緒禮的變化,唇邊帶著幾分瞭然笑意,慢條斯理地開腔:
「那位尚美人,今兒怎麼沒跟著你一道兒過來?前兒聽說她坐不慣馬車,這會子可緩過乏來了?」
晏緒禮聞言,果真不自覺彎起唇角,眼底溫情一掠而過。
「兒子替她多謝母妃掛懷。」晏緒禮笑道,「她昨兒個睡足一覺,便已好上許多,這會子約莫在兒子宮裡,和宮女們逗貓頑呢。」
「何況她如今位分,還不到正經來給您請安的時候兒。」
皇貴太妃聽罷卻不樂意,叩指敲了敲茶托子:「如今這宮裡頭冷冷清清,還死守著那些個老規矩作甚?」
皇貴太妃輕輕嘆了口氣,話里滿懷悵惘:
「我這一輩子活下來,到底是沒能得個女兒。有時候真盼著能有個討喜的姑娘,時常過來說話解悶兒。」
晏緒禮見母妃這般說,哪裡還有不允的道理,連忙頷首應承下來:「是,兒子改明兒就讓她來給母妃請安。」
皇貴太妃這才滿意點頭,而後立馬擺手,體貼說道:「成了成了,知道你心裡惦記著呢,快回你那乾明宮去吧。」
眼見得帝妃正是情濃,她才不做那打散小鴛鴦的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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