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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許是憫她身世坎坷,竟又特特擬了個郡主封號,已經明發上諭,交予六科給事中科抄。

按祖制,唯有親王之女才配封郡主。可嘉毅王眼下乃二字郡王,皇帝這般抬舉,難不成日後還要賞他個一字並肩王噹噹?

尚盈盈肚子裡的龍胎還沒落地,便已超擢為貴妃,若真叫她誕下皇嗣……

傅瑤越想越心驚,指節攥得泛白,連帶著面色也愈發青灰,透著一股子衰敗氣。

晏緒禮正神色莫辨地瞧著供狀,聞言眉頭一蹙。他今日原不耐煩聽這些婦人官司,偏生牽涉皇貴太妃鳳體安康,他身為人子,只得親自來斷。

想到尚盈盈如今正懷著胎,若叫這起子人哭嚎驚擾,豈非不妙?晏緒禮遂擺手道:

「貴妃胎象未穩,挪動不得。」

話音未落,跪在殿中的柳濯月,忽地直起身子,鬢邊金鑲玉步搖簌簌亂顫。死到臨頭,她終於顯出十二分膽色,不甘心地嚷道:

「萬歲爺,臣妾今兒就是把這條命交代在這兒,也得把這話同您稟明白!宜貴妃宮裡的釉里紅湯盅,臣妾確實經手不假,可這事兒本不賴臣妾……是文蘅那個黑心肝的,她給臣妾下套兒啊!」

柳濯月打心眼兒里不覺得罪責歸己,又加上家世帶來的底氣,更叫她有恃無恐。心想著只要把文蘅供出來,自個兒就能脫身。

「上月初八,文妃揣著包毒粉就來尋臣妾,嘴裡不乾不淨地挑唆,句句往臣妾心窩子裡戳,攛掇臣妾對宜貴妃下黑手。」

柳濯月扭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安坐在旁的文蘅,把罪愆全往她身上推:

「臣妾一時糊塗,讓豬油蒙了心,信了她的鬼話。可這缺德主意全是文妃出的,連往湯盅里抹毒的損招兒,也是她手把手教的!此事是文妃挑的大頭兒,虞嬪可都瞧在眼裡,她能作證!」

見柳妃點到自個兒頭上,虞姿竟好似驚惶般撲通跪下,顫顫巍巍地從袖中抖出個毛邊紙包,捧過頭頂:

「萬歲爺明鑑!柳妃方才這話,可真是把嬪妾往火坑裡推!那日是文妃與柳妃是搭著膀子合計的這檔子事兒,又留下這枚帶花押的毒粉包為證。她倆沆瀣一氣,同嬪妾又有何干係?可後腳兒柳妃就悄悄兒把嬪妾叫去,硬逼著嬪妾替她圓這個謊。」

虞嬪誰都沒幫襯,反倒拖柳妃和文妃一同下水,只把自個兒摘得乾淨。竟是胃口不小,惦記著一狼吞二虎呢。

「嬪妾這些日子夜夜睡不著覺,一閉眼就夢見皇貴太妃中毒的樣兒……心裡頭跟刀絞似的!今兒既到御前,嬪妾橫豎是豁出去了,文妃和柳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合起伙兒來挑軟柿子捏。求萬歲爺給嬪妾做主,嬪妾再不敢替她們遮掩了!」

虞嬪淚眼婆娑,餘光卻偷瞥文蘅,只等瞧她面如土色的模樣兒。

誰知文蘅輕笑一聲,捏起藥包瞅了眼,忽作訝然狀:

「虞妹妹莫不是魘著了?這紙上的確是本宮花押,可本宮分明是包的玉女桃花粉,送給各宮姐妹搽臉的——」

文蘅轉向御醫,道:「勞院判大人驗一驗,可別冤枉本宮一片好心。」

劉院判拆包細查,拱手回稟道:「啟稟主子,這裡頭的東西是駐顏香粉,由珍珠粉並益母草末炮製而成,並無毒性。」

虞嬪霎時瞪大雙眼,文蘅卻撫著鬢邊點翠壓發,笑得眸光瀲灩:「噯唷,虞嬪妹妹既要同柳妃姐姐唱戲,怎不先對好詞兒?拿著個玩意兒虛張聲勢,便想隨意攀咬人嗎?」

「依本宮看,這戲裡頭的角兒,其實是柳妃和你吧!這會子偷梁換柱,尋思著拉人墊背呢?」

說罷,文蘅眼底暗藏譏誚,居高臨下地睨著虞嬪。

還以為能抓住她小辮子?忒天真!

這些年殺人害人,她文蘅何時在外頭留下過把柄?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兒,虞姿當真是活膩歪了。不忠心的狗,死有餘辜!

反正說來說去,這倆人各有各的理,唯獨柳濯月這個倒霉催的,被兩邊當成活靶子,左一榔頭右一棒槌地排揎著,任憑兩邊怎麼編排都脫不開身。

見她倆皆出賣自己,柳濯月氣急欲叱,還沒等開口,只聽「嘩啦」一聲巨響。

晏緒禮驟然起身摔了茶盞,碎瓷濺在虞嬪裙裾上,驚得她癱軟在地。

「好得很!你們一個兩個的,真當朕是耳聾眼瞎不成?」

晏緒禮目光冷厲,一一掃過眾人。心裡門兒清,就這起子在台上唱念做打的,哪兒有半個是無辜的?

「明面上裝得人模人樣,背地裡卻儘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當朕不知道你們那些齷齪心思?」

晏緒禮在殿階上來回踱步,指著眾人怒斥道:

「又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事到如今還敢來耍朕玩兒!」

真是無知者無畏,也怪他自個兒,對這幾個東宮舊人忒好性兒了些。

「萬歲爺息怒!」

傅瑤聽過半晌猴兒戲,本還沒盡興,可見皇帝不耐發火兒,趕忙起身率眾人烏泱泱地跪了一片。

晏緒禮聲硬如鐵,閻王點卯似的,一眼逮著虞姿,喝道:

「來人!虞嬪欺君罔上,拖下去賜死。」

眼風往旁邊一掃,晏緒禮立時又道:

「柳妃心腸歹毒,貶為庶人,永禁北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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