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晏緒禮正闔目陷坐在軟榻里,燭火映照著他側臉,勾勒出俊美非常的眉眼輪廓。
身邊炕几上空空如也,連個筆墨紙硯都沒有。再扭頭兒一瞧,摺子都整整齊齊地摞在御案上呢,他哪裡是在處理朝政?
聽見門檻前傳來動靜,晏緒禮煩躁掀眼。呵斥的話已涌到唇邊,卻在看見那道倩影時,趕忙頓住。
晏緒禮先是晃神不敢置信,而後眉眼一舒,臉上肉眼可見地化開溫柔,起身迎上前問:
「盈盈?你怎的過來了?」
發覺晏緒禮的確是在騙她,尚盈盈本都在門口躑躅起來,心頭萌生退意。
可遭晏緒禮這麼一喚,尚盈盈立馬又忍不住委屈,倔強繞開腕子,嘴裡連珠炮兒似的嗔起來:
「萬歲爺,您若是心裡怨臣妾,鬧得連窩都不回,覺也不睡,那咱們就趁早豆腐渣蒸窩頭——散了吧!省得連累您熬壞身子,臣妾倒成了千古大罪人。」
兜頭一頓數落砸下來,晏緒禮聽得是氣血上涌,目眩魂搖,急忙跨上前,追著尚盈盈發問:
「這是說的哪門子話?好端端的,怎麼就吵著要散了?」
「您整日裡不著家,回來了也躲著不見臣妾,這也叫好端端?」
哪知甫一張嘴,淚珠子就先滾落下來,半點兒氣勢也無。
恨自己忒不中用,尚盈盈攥著帕子直咬,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瞧她氣成這樣兒,晏緒禮真是恐慌萬狀,駭得欲死。也不顧尚盈盈推拒,晏緒禮執著地擁她入懷,抵在牆角垂頸啄吻。這會子已是顧不得章法,全然是逮著哪兒親哪兒。
好容易哄得尚盈盈稍止住眼淚,帕子也在掙動間甩去地上,晏緒禮不敢再拖,趕忙解釋道:「好盈盈,朕並非存心不理你,更甭提什麼怨不怨的話,朕只是……」
見尚盈盈揚起臉兒,一雙狐狸眼浸在霧氣里,直勾勾地盯著他瞧。晏緒禮指尖微顫,終是敗下陣來,啞聲道:
「盈盈,對不住……宥兒沒了,朕心裡實在發疼。可他又不是你的孩子,只是朕自個兒的骨血。」
捧起尚盈盈淚濕的臉,晏緒禮抬起拇指,輕柔蹭過她眼下:
「朕知道,瞧朕為旁人生的孩子傷懷,你心裡肯定不痛快。朕躲著你,只是怕你見了難受。本想著等緩過來些,再去燕禧閣里陪你……」
說到此處,晏緒禮突然哽住,額頭抵住尚盈盈,悔恨道:
「沒想到,反倒害你哭成這樣兒,都是朕的不對。好盈盈,我給你賠罪,你就別生氣了,也甭再說那些剜人心窩子的話,好不好?」
怎麼也沒料到是這個緣由,尚盈盈眼前又模糊起來,帶著濃重鼻音,忿忿數落道:
「糊塗話!」
「孩子驟然沒了,您傷心不是應當的麼?您若跟沒事兒人似的,臣妾才真該害怕了呢。」
尚盈盈哭得直吸鼻子,無奈帕子撇去地上,她自個兒又撿不著。
一把攥來龍胳膊,尚盈盈報復似的拿他袖子蹭臉兒,像頭被惹怒的母獅子,再也裝不住溫吞模樣兒。
「更何況大皇子走了,臣妾這心窩子裡頭,何嘗不跟鐵蒺藜刮過似的?臣妾早說了不介意,又何時那麼雀兒腸肚過?」
尚盈盈拉過晏緒禮的手,大喇喇地讓他往自個兒胸前按。
掌心下忽而鑽進豐腴軟肉,晏緒禮都好幾個月沒同尚盈盈親近了,登時喉頭直滾,再也按捺不住,去吻她喋喋不休的丹唇。
托穩尚盈盈後腰,晏緒禮抱她去榻上坐著,唇舌卻始終沒分開。蹭在一處糾纏半天,也不知是誰先動的尖牙,齒間竟嘗出淡淡血腥味兒,這回倒是兩隻野獸碰了頭兒。
生怕再這麼下去要惹禍,晏緒禮連忙放開尚盈盈,喘息著笑道:
「你活得忒假。」
尚盈盈伏在榻上,渾身都親得軟和下來,聞言立時又豎起柳眉,扭臉兒惱道:「您罵臣妾是賈老太太轉佛珠,充個假(賈)善人呢?」
「豈敢豈敢?」
晏緒禮脫下袍子,殷勤地擠上小榻,摟著尚盈盈安撫。抬手摸摸她腹前,晏緒禮頗有些心虛,暗悔方才親得太兇,沒驚著寶寶兒吧?
「朕知道盈盈沒說違心假話,你就是心腸好。但有時候兒……人是不該這樣大度的。」晏緒禮深吸一口氣,湊來尚盈盈肩窩裡,含糊不清地說,「就因這一茬兒,朕起初還總愛生悶氣。但後來細想想,這原也怨不得你,你只是被這污濁世道規訓得太多。」
所有人都告訴她,女人要相夫教子,不能善妒,當主母的要對妾視如己出,一視同仁地撫養長大。晏緒禮毫不避諱地說,他就是這些禮教條文的受益者,他完全可以安安生生地躺著,享受尚盈盈的賢良淑德。
但他不想這樣,他更希望尚盈盈自由,希望她真正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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