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侍安。」
臨近中午,日頭亮堂堂地照耀起來了。帶著背上的傷回到玉笛院,不情不願給啞郎行禮,領罰之後的竹音聲氣極差。
什麼東西,竹音滿肚子憤懣,果真是個眼皮子淺的小家貨!剛來第一日就犯了錯連累自己,馬義夫倒是打了招呼,說讓人下手輕點,可再輕那也是結結實實的十下藤條啊!
而且對方怎麼還不叫他起身?背上火辣辣地疼,竹音忿忿想到,莫不是真當自己山雞變鳳凰,剛入府一個上午就原形畢露磋磨起底下人了?
啊,倏而想起一事,竹音差點笑出聲來。他忘了,這個寧夫侍是個啞巴,就算對方想,也照舊三棍子激不出一句話來。
人瞧著也沒什麼主子的厲害脾氣,若是他被仆俾拿捏了也不會主動去找大將軍告……轉了轉眼睛,存了試探啞郎底線的心思,竹音直直扶著腰杆起身。
喲,這新主子知道自己不能說話,還主動走過來要扶他?
真是鄉下人不分尊卑。
虧他聽說玉笛院要進新夫侍以後擔心得翻來覆去,可啞郎如此軟弱可欺,竹音的膽子便像吹了氣似的一下子膨脹起來。
原本以為要伺候一個公老虎成日挨罵挨打,沒想到——就這?
他就是欺到這對方頭上,竹音洋洋自得,恐怕寧音一介貧寒啞巴,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忍進肚子不說話。
哈,竹音泄出輕笑:「寧夫侍呢,是貴人。」自恃是將軍府上有資歷的忠僕,竹音抖起款來毫不含糊:「而貴人的運道,可不就是要比我們這些粗使的奴俾要好。」
「只是夫侍您得知道,」竹音叉起手來上下掃視寧音,「就算您比奴俾尊貴,也能被人尊稱一聲主子,但這賀蘭府里,唯一能決定旁人生死去留的,只有大將軍。」
比起神情拘謹的啞郎,這家俾反而跋扈得像是教訓下人的夫侍:「咱們將軍府的家規,寧夫侍或許聽說過,又或許沒聽過。」
「奴俾不妨與寧夫侍透個底,府上七十六條規矩,馬義夫會親自教您。」
「但這有形的條誡好學,無形的底線卻實打實地難探。」
「您是竹音的主子,竹音自當盡心告訴您,這將軍府里,究竟還有多少,唯有府中人氏才能得知的規矩。」
嘚瑟完一圈,如願看到啞郎謹小慎微的臉,自覺心氣大順,竹音挨個介紹起屋裡的擺設:「所有的坐具,大將軍不在,您放鬆一點倒也無妨。可大將軍若是回了,夫侍,沒有大人的允許您不能坐,有了大人的允許您也只能坐這麼一點——」
第42章 手段
或許是軍營臨時有事,又或許是單純忘了他的存在,啞郎直等到桌上的菜來回重熱了三趟,賀蘭姝也沒出現在她新納的乖巧夫侍面前。
娶了正夫倒是會擺酒席熱鬧熱鬧,竹音在廊下撇嘴,納夫侍唯一的喜慶卻只在當晚的二人共膳。
可見大將軍也沒把這啞巴夫郎的臉面太當回事,不屑地飛了飛眼風,懶得再傻站在廂房外苦哈哈受凍,竹音打著哈欠走到玉笛院外和交好的俾子閒聊。
不好懈怠得太明顯,竹音心裡擱著份忌諱,夫侍還在屋裡坐等妻主,他離得太遠難以交代。
可竹音也沒真存有多少敬畏:聽說寧音起初還拿喬不肯入府,但後來不知怎地卻又肯了。焉知不是他看著將軍府的榮華富貴眼熱,後悔當時身段端得太高,這才眼巴巴又貼了上來,沒準還要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妖淫手段。
倚在玉笛院門口便和旁人編排起啞郎,添油加醋講起貓貓是如何惹了馬義夫不快,說到自己背上新添的幾鞭子,竹音恨不得把貓貓穿得那身外衫撕下來再扔進泥巴地里踩上兩腳。
「你是沒見著,」竹音是半點也不肯讓嘴巴閒著,「他那件罩衫,嘖嘖嘖。」
又土又丑,又艷又俗!
幾年前就不時興花樣如此老舊的布料了,半點不提那顏色把啞貓貓襯得膚白沉靜又溫柔,竹音只管把啞郎的家世翻出來譏諷一頓:「說起來他家裡人已經死光了,這身衣服……可別不是寧大娘歸西之前給寧夫侍置辦的吧?」
置辦也沒選大紅一類的正色,竹音鄙夷,偏生挑了個小家子氣的側室顏色,可見一早便知道,自己這兒子早晚要送出去與人為奴做俾的。
這方才第一天晚上,大將軍更是連回都不回,正眼都不曾給來一個。竹音假惺惺搖頭:「色未衰而愛已馳,我看這寧夫侍大抵是廢了。」
要是能讓他趁機爬上去……
「什麼東西廢了?」賀蘭姝的聲音卻忽然在俾子們背後響起,「聊起來甚至連主子都不顧了,講得這樣入神,不若說與我聽聽?」
大將軍何時來的?!想著方才犯過的諸多口舌,竹音後脖頸一涼。
軍中事務纏身,賀蘭姝回的比預期晚了不少。想看看寧音在她不在的時候是怎麼打發時間的,攔住通傳侍俾,賀蘭姝特意抄了通往玉笛院的一條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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