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年紀太小，看不見未來，不懂什麼是夢想，甚至連什麼是『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聽父母的話。」

「可是我讓父母失望了，因為我一直討不到那個男孩的歡心，只能討到他的厭煩。」

「可能，是我太笨了，也可能，是我內心深處並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所以才像個不乖的壞孩子，總是把事情做的一團糟。」

「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也說不清。反正小時候，父母總罵我沒用，我也渾渾噩噩的，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總裁辦公室里，陸廷深看見鍾妍說完後輕輕笑了一下，幾分自嘲，幾分落寞。

那個笑容，讓他的心被拉扯，胸口發悶，呼吸不暢。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聽鍾妍談起當年的心思。

陸廷深只記得，小時候，她總是殷殷切切地望著他，追著他，找他說話，哄他高興。

她的眼裡、心裡、世界裡，好像只有他。

陸廷深從不把那些殷切放進眼裡，他只覺得煩，覺得她像一個沒有自我的木偶。

所以他很少給她好臉色。

現在回想，只要他沒好臉色，她的父母也不會給她好臉色。

可當時的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事。

他從來不知道她的感受，也從沒想要知道。

直到現在，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從來不是沒有自我的木偶。

她會失落，會傷心，會自卑。

只是有人把她鎖進木偶的套子裡，不讓她露出屬於自己的表情。

窗外天色沉沉，沒有開燈的辦公室里愈加昏暗。

陸廷深閉了閉眼，不知道一切是不是太晚了。

那雙眼睛不再殷切地望向他的時候，他才知道她的憂愁和苦痛，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後來長大一些，我有了更多想法，也開始有熱愛的事情。」

鍾妍繼續訴說。

「我喜歡唱歌跳舞，也喜歡寫作，腦中總是天馬行空，幻想著各種各樣的故事。」

「我好像懂了一點『夢想』的意思，想要為之求學。」

「可父母並不支持我，他們說，女孩沒必要想法太多，婚姻和生育才是女孩的夢想和歸宿。」

「他們希望我把精力放在嫁人上，早日完成婚約。」

「那時我已經開始變得狡猾，我哄騙父母說，我想學唱歌，想學跳舞，是為了討結婚對象喜歡，父母才同意。」

「讀大學後，離開家，我有了更多自由。」

「我瞞著父母開始寫作，偷偷在網絡上發表，那是我人生的轉折點。」

飛馳的保姆車上，窗外景色迅速向後退去，顏時看不見流逝的風景，他的目光和心思全部聚集在那一方小小的手機屏幕上，聚集在屏幕里的女孩身上。

直播里，鍾妍的語氣稍稍愉快起來，唇邊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發自內心的弧度。

見她笑了，顏時緊擰的眉頭也舒展開一些，剛剛那些不好的人和事也隨著窗外風景稍稍褪去。

「我沒想到，我的故事能吸引那麼多人喜歡，我的文字能讓人笑，惹人哭，能引人共鳴，能給人慰藉，或者哪怕只是給了一個疲於生活的人，一個放鬆片刻的機會。」

「這讓我感到無比幸福，也讓我開始覺得，我並不是一無是處，我好像，還不錯。」

「以文字為媒，我認識了許多素未謀面卻靈魂相通的讀者朋友，這個過程中，我也越來越認識自己。」

「之前一直有許多讀者朋友問我為什麼不辦簽售，不露面，是不想和大家交流嗎？」

鍾妍搖搖頭，苦笑。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不敢讓父母知道我正在成為一個作家，我害怕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自己，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小世界，會在身份暴露的同時，被轟然摧毀。」

鍾妍說到這裡，唇邊的苦笑只剩苦。

顏時看見她稍稍仰頭，眨了眨眼，偷偷將眼淚倒流回去。

眼淚可以倒流回眼眶，那些滾燙的苦澀和痛楚又該去往何處呢，倒流回她的心裡嗎？

顏時的眉頭又緊緊地擰起，心中也旋即做了決定。

他看了看窗外的方向，喊了一聲正在開車的王力。

王力：「哥，什麼事？」

———— ————

練習室里，悲傷的流露點到為止，鍾妍很快調整好表情，看向直播鏡頭繼續道：

「寫作的經歷，讓我覺得，我不是只能成為妻子和母親。相反，我可以嘗試任何事情，可以追求任何夢想。『我』，可以成為任何我想成為的模樣。」

「所以我又瞞著父母，偷偷來參加了《Best girls》。」

「來參加節目之前，我與結婚對象認真交流過，當時我們協商一致，決定取消婚約。我很高興，在那之後就全神貫注投入到了節目當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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