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江歲歡是如此的羨慕飛鳥,它們沒有痛苦和壓力,只需張開翅膀,就能御風飛翔。
她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穿過人群,朝著飛鳥的方向走去。
人們驚訝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等茯苓直起腰時,江歲歡已經走出去了很遠,他想要追上去,卻被孟太醫按住了肩膀。
「讓她去吧。」孟太醫嘆道,「她的壓力太大了,需要一個人靜靜。」
茯苓只好停下了腳步。
江歲歡走得很快,她一直在追著視線里那隻飛鳥,它忽高忽低,時快時慢,終究還是消失不見了。
長街上雖然不如往常熱鬧,可照樣人來人往,許多人喝了預防時疫的藥物,因此不怕染病,還是過著正常的生活。
江歲歡魂不守舍地走在街上,和周圍的人擦肩而過,有人認出了她,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她沒有聽到,頭也不抬地往前走去。
忽然,街邊傳來一聲傷心欲絕的大喊,「娘!」
一個男子跪在地上,旁邊躺著一個老婦,老婦嘴角有一抹猩紅的血跡,雙眼微睜,胸膛毫無起伏,儼然沒了氣息。
男子悲痛欲絕地趴在老婦身上,哭喊道:「是孩兒不孝,沒有照顧好您!」
「您含辛茹苦將孩兒養大,孩兒還沒來得及孝敬您,您就不在了。」
他的哭聲悲痛不已,許多路人聽了都忍不住落淚,一邊感慨天道無常,一邊慶幸自己還活著。
一個冷漠的聲音在人群里顯得格外突兀,「這麼大年紀,死就死了唄,有什麼可哭的?」
男子愕然回頭,紅彤彤的眼眶看向剛才說話的人,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那說話的人是個紈絝子弟,從小被爹娘嬌生慣養地養著,尚不知人間疾苦,更不知人命可貴。他上挑的眉眼中帶著不屑,道:「你娘都這麼大了,也該活夠了,你有什麼可哭的?」
「你要是真的捨不得她,以後多給她燒點紙錢,也好比在街上哭喪強。」
男子踉踉蹌蹌地沖了過來,揪住他的衣領怒道:「我在街上哭礙你什麼事?那可是我娘啊,你憑什麼說她活夠了?」
紈絝子弟翻了個白眼,「當然礙著我事了,我出來吃飯碰見你在這裡哭喪,多晦氣啊!」
「真是受夠你們這群人了,既然染了時疫,就安心在家等死不行嗎?非得出來死在大街,看得人心煩。」
男子今日是帶著老娘出來看病的,結果換了幾家醫館都人滿為患,他本想帶著老娘再換一家,可老娘卻撐不下去了,倒在了半路上。
聽著紈絝子弟的這番話,男子的眼睛越來越紅,血絲瀰漫了整個眼白,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會爆裂。
男子本就情緒激動,這下徹底失控,他顫抖著身體,走到旁邊的肉鋪上抓起一把刀子,朝著紈絝子弟走去。
「你想幹什麼?」紈絝子弟知道怕了,嚇得往後躲,「我只不過隨口一說,你不至於吧!」
男子連牙齒都在打戰,臉上的肌肉扭曲著,「你這樣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憑什麼?你娘那麼大年紀死就死了,我還年紀輕輕的,怎麼能死呢?」紈絝子弟反駁道。
「你還敢說!」男子一手拽著紈絝子弟的胳膊,一手舉起刀子,朝他戳了下去。
紈絝子弟尖叫一聲,雙手抱住了腦袋。
江歲歡正好從旁邊路過,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刀子。
她的動作太快,手腕不小心從刀刃上劃了過去,剎那間鮮血就涌了出來。
預想中的刀子沒有落下,紈絝子弟眼睛往上瞟了瞟,卻看到鮮血從頭頂落下,他一個激靈,掙脫男子的束縛倒退了幾步。
男子看到鮮血,渾身的怒氣退了個乾乾淨淨,他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上,瞠目結舌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歲歡垂下手,面無表情地說道:「何苦為了這種人,毀掉自己的一輩子呢。」
男子認出了她,驚愕道:「您是江太醫?」
她沒有說話,鮮血不斷從手腕上的傷口處流了下來,很快將手染得鮮紅。
「江太醫,我沒有,沒想要傷害您,是您突然出現的……」男子語無倫次地解釋,又指著那紈絝子弟說道:「都怪他,我是被他的話氣昏了頭腦!」
紈絝子弟知道自己惹了事,拔腿就跑,眨眼間消失在人群里。
男子慌張地說道:「您等一下,我這就去請大夫給您包紮。」
「不用了。」江歲歡搖了搖頭,道:「去將你的娘親好好安葬吧。」
男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傷口很痛,溫熱的鮮血流到手上,很快就變得冰涼粘膩,江歲歡卻渾然不覺,繼續渾渾噩噩地往前走去。
有女子遞上帕子,關心地說道:「江太醫,您快把傷口包住吧。」
「多謝。」江歲歡點了一下頭,卻沒有接過帕子。
不知走了多久,烏雲越來越低,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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