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好的說什麼瘋話?
連雨年正想讓他別跑題,視線掠過他眼眶時,卻在那兩汪沉靜的紫色中看到了兩幕截然不同的倒影——
左眼是兩株盤虬結繞的樹木,一株直衝雲霄,一株倒伸入地下;右眼是一束金紅色閃電纏繞著一道彎彎曲曲的龍形虛影,閃電忽明忽暗,卡著虛影逆鱗的位置炸了又炸,虛影不斷掙扎著,本就虛幻的身形越發黯淡可憐。
雖然下一秒畫面便從巫羅綺眼底褪去,但連雨年仍然看了個真切,表情複雜。
他清清嗓子,若無其事地道:「原來蒼龍見死是寫實描述麼……等等,你應該見過蒼龍虛影本人才對,被關進雲湖後,他不是常帶著厲鬼去找你,讓你與之相連?」
「嗯……這便是弔詭之處了。」巫羅綺托住下巴,「那人似乎有許多副皮囊,每回來都是以不同面貌。我對他最早的印象是一名文弱書生,比你矮大半個頭,風一吹就能散架似的繡花枕頭,長相也很普通,卻有一雙黑森森的、看久了便如被猛獸盯上,使人不寒而慄的眼睛。」
巫羅綺並無形體,只是一抹幻影,遇到連雨年之前六欲不顯,七情淡薄,那雙眼睛是當時唯一令他感到毛骨悚然,讓他有自己還活在世間的感覺之物。
「他的形貌千變萬化,唯獨眼睛從未變過,可我確定他是人族,並非蒼龍。」說到這兒,巫羅綺停下思索片刻,接著道:「蒼龍是天地之靈,萬古以來只有一條,早已隨著神代消亡而銷聲匿跡……我沒有親眼見過。」
連雨年心頭微動,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巫羅綺似乎並未察覺自己口無遮攔暴露了什麼:「雲湖旁埋著的蒼龍頭顱保不齊就是那位,托你的福,我有幸見過一面,更加能確定那人是人非龍。但與你氣機糾纏的這位幕後真兇,又切切實實有著蒼龍命格和蒼龍氣機。」
連雨年若有所思:「那顆頭是幾時埋在雲湖旁的,你有印象嗎?」
巫羅綺搖頭:「那人不送新厲鬼過來的時間裡,我幾乎都在沉睡。」
「那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什麼時候?」
「唔……」巫羅綺回憶許久,「怎麼也得是七八年前了。你不是在雲湖抓住了一個替他養鬼的小點心嗎?在那位小點心之前,還有過兩個代他送鬼、養鬼的肉骨頭,仔細算下來……我最後一次見他,正好是在十年以前。」
估計是餓了,他起的外號多少帶點色香味俱全。
「十年……雲湖山和雲湖的歷史能追溯到神代剛結束那會兒,那顆頭不是他埋的。蒼龍頭顱那般巨大,練體之前我托一下都困難,他實力不及那時的我,做不到悄無聲息地用龍頭替換掉原本的山。」連雨年捏捏眉心,「看來龍頭一直埋在雲湖邊上,他在龍頭周邊埋下那麼多術式和陣法,不過借用而已……」
話未說完,兩人同時一愣,電光火石間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面面相覷。
「雲湖旁若是蒼龍的埋骨地,怎麼會只有一顆頭顱?」連雨年喃喃道,「是他竊走了龍身?」
「他怎麼做到的?」巫羅綺脫口而出,一身神棍氣度蕩然無存,「那可是蒼龍!哪怕是屍體,也是蒼龍的屍體!何況這種先天之靈,死後基本都會魂化天地,身歸自然,就像……你家巫祖和初代人皇那樣,怎麼可能會留下一具不朽龍軀為人族所用?」
連雨年被他說得頭疼:「我也想知道他是如何將龍身與龍頭切開,又是如何與前者融合,以實現竊奪蒼龍命格的算計。蒼龍已死,命格不是該散了嗎?他怎麼奪的?憑什麼去奪?」
這個世界沒有「龍的傳人」這一說法,蒼龍是初代人皇的臣子,隨他征戰大荒的助力之一,直接對應的是皇權,所以人族和蒼龍沒有象徵意義上的連結,覡不可能憑藉這個竊奪蒼龍命格。
那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現在又得了蒼龍幾分實力?一直躲藏著不見人,是仍在消化蒼龍「遺產」嗎?
他究竟想做什麼?
連雨年太陽穴突突直跳,有種跟合作夥伴對帳後發現公司虧空一個億,但現金流居然沒斷還轉得飛起的驚悚感。
會有這種既視感,實在是因為覡太神秘,也太全面了。
他好像無所不能,好像掌握了天底下所有有用的東西,先太子上位跟他有關,雲湖下的萬千厲鬼是他所養,巫祖和初代人皇的下葬路線被他拿來當飼養厲鬼的窩點,想製造怨魂就能掏出早該不存於世的巫垢,就連蒼龍屍首都是他的囊中物,被他做成了一魚兩吃——身軀用以強大己身,頭顱藏著當底牌。
妖蠱教那種無孔不入的龐然大物是他打的基礎,目前出現的所有掌握異術之人,除連雨年外皆出自他的手下。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有何目的?又為此謀劃了多久?
連雨年一往深里想就頭皮發麻,若非自己掌握著足以掀桌子的力量,這仗根本沒法兒打。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