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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天,連雨年和沈青池互道新年好,再陪他吃過早飯,便出宮前往巫羅綺居住的小院,找他兌現承諾。
長全了雙目的「土豆粉」盤在他肩頭偽裝裝飾花紋,半透明的身軀輕微起伏,眼皮耷拉,半蓋著金色的眼珠。頭頂兩個小小的凸角開始分叉,漸漸往雄鹿角的形狀變化。腹下兩對五趾爪掌,牢牢勾著連雨年的頭髮。
它的模樣看上去已經與典籍里記載的蒼龍無甚區別。
「來了。」
小院門口,巫羅綺揣著手靜靜站立,見到連雨年便笑眯眯地向他招手,神態輕鬆愜意,仿佛不是去打BOSS,而是和朋友一起踏春郊遊。
連雨年快步上前:「卜出來了?」
巫羅綺頷首,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繪著一幅繁雜圖紋,彎彎繞繞花花綠綠的線條攪成一團,乍一看令人眼暈。
連雨年眯起眼細瞧:「這是……你卜出的卦象嗎?」
「不。」巫羅綺握住他的手臂,「這是路標。」
話音未落,兩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第61章
連雨年眼前一黑, 仿佛墜入到沒有邊際的濃稠黑海,失去視覺的同時,其餘四感得到了遠超常理的加強。
他聽見幽深而沉邃的流動聲, 帶著廣闊的回音, 仿佛從極深極遠的地底傳來, 某些瞬間甚至像是遠古巨獸發出的悠長嘶鳴, 令人心魂劇震。
他感受到拂上臉頰的風, 輕柔、潮濕,帶著一點清苦澀口的冷香,不僅鑽進鼻腔,更順著他的毛孔滲進四肢百骸,帶來一種異樣的酸麻寒涼,不知不覺就像被凍僵一樣反應遲滯, 不能動彈。
在如此敏銳的四感操控下, 連雨年卻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能力, 無法確認自己的方位, 不知自己身陷怎樣的處境。
倘若這些都是幻覺, 都來自覡, 那他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但誰又能說他此刻不是正置身死亡?
死亡……
死亡?
連雨年猛地睜眼,肺部火燒火燎的劇痛驟然沖入腦海, 讓他長長吸了口氣,開始大口呼吸,緩解缺氧的痛苦。
巫羅綺就站在他身前, 長睫低垂, 目光認真落在他身上,拍著他的後背為他順氣。
「土豆粉」則支起腦袋用力磨蹭他的面頰,眉心鱗片閃過一抹亮光, 淡淡的涼意注入他體內,起到一點聊勝於無的安撫效果。
「我剛剛……」連雨年揉揉「土豆粉」的腦袋,一開口就感覺嗓子啞得像三天沒喝水,連忙清了清,「我剛剛怎麼了?陷入幻境了?」
「你是純血巫族,世上哪有可以困住你的幻境。」見他脫離危險,巫羅綺收手退了兩步,「方才我循著路標帶你來到這裡,剛落地你的臉色就變了,雙目失神地僵立,然後自行屏住呼吸,一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的樣子。」
「……啊?」
巫羅綺攤手:「知道你不能理解,我也不能啊。可這兒什麼都沒有,就一個水潭,沒有巫力,沒有異力,沒有天地之力,乾淨得不像在人間。我都想著若是實在找不到原因,你又沒法兒靠自己清醒過來,就給你一拳看看能不能把你打醒。你睜眼之前我拳頭都掄起來了,嘖……」
連雨年面無表情:「……把你臉上的可惜收一收。」
說話間,他環顧左右,陰晦的天穹投下灰藍色的光線,將眼前一汪清潭映照成深邃的墨綠,平滑如鏡,偶起波瀾,一如陰雨天的萬重湖。
正圓形湖泊宛若一面銅鑒,四面有環形的堤岸。青石板鋪成的路凹凸不平,透著濕漉漉的深綠色,苔痕斑斑。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一粒沙石、一棵草木都不存在,反襯得天地遼闊,湖面曠遠,天色越是幽晦,便越凸顯出沉肅莊重的氛圍。
萬籟俱寂,只有沙沙的風聲不時迴響。
連雨年突然從這份安靜里品出一點毛骨悚然的危機感:「這兒是哪裡?」
「終點。」
一直靜靜注視著他的巫羅綺忽的彎起眼睛,笑容中帶著悵然與釋懷,終究還是把盤亘嘴邊良久的話語咽了回去。
他上前一步,向著身前廣袤的湖水張開雙臂,微笑著呢喃道:「他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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