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碎片從他消失的地方墜落,上面映出一幕場景——瀕臨乾涸的寒潭,綠意盎然卻死氣沉沉的林木,巨石上趴著的人影……以及他身下拖曳的長長尾巴。
那張臉與男人有七分相似,不像的三分源於與其截然不同的陰鷙氣質。
「巫先生想找的屍骸……」連雨年握住這枚碎片,或者說路標,「巫族死後身化天地,是你們特意編造的謊言吧。」
「可惜……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
覡在巨石上驚醒,仰頭望向快速泛起裂紋的天空、動盪不休的空間,知道這個夢快消散了。
蒼龍之尾還差一點消化完畢,他卻再也顧不上這些,一咬牙砍斷沒能融合的那截尾尖,忍著劇痛化出失去腳踝的雙腿,趁夢境還未完全破碎,拼盡全力朝遠方逃去。
他不知道世間還有什麼地方能讓自己藏身,不被連雨年找到……確切地說,他很清楚世上已經沒有這種地方。他只不過是不想坐以待斃,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棄,天罰降落之前,總還要再為自己搏一搏。
失敗的後果,當年他循著巫祖下葬路線尋到此處,找到那具孤零零長眠於小世界湖底的屍身時,就已經想得非常明白。
可那時的他不認為自己真的會落到那種境地。
鬼巫傳承、蒼龍之軀……巫祖屍身。
他要碰上一個怎樣的對手才能輸得如此慘烈啊?
可即便滿心自信,覺得優勢在我,覡謹慎多疑的性格還是讓他提前準備了一面又一面盾牌。對外他培養代行者,替自己干髒活累活。對內他選了一個絕妙的藏身地,在丹家巫祖下葬的小世界裡嵌套一個小世界,並藏於他的體內,他的夢中,確保無人能夠尋到自己蹤跡。
為此,他甚至只融合丹岷一半的身軀,忍痛將另外一半煉製成偃人,浪費了一件絕佳武器。他想讓殘存一絲意識的丹岷吞噬連雨年的肉/身,修復自我,原因也在於此。
然而哪怕他考慮到了所有意外情況,盡力周全一切,仍舊沒能抵過天意。
巫族十脈的詛咒,原來當真不是那位鬼巫的隨口恫嚇。
覡眯起眼睛,非人豎瞳流露出陰冷暴虐的殺意。
也好,既然他今日難逃一死,便不必再攥著那麼多厲鬼不放了。
數以萬計的厲鬼流入人間,足以將整個天下變為鬼蜮,屆時你丹澧獨自一人,分/身乏術,又來得及救多少人?等你殺盡天下厲鬼,也有足夠的冤魂為我陪葬了!
這樣想著,覡彎起五指扣住心口,剜進骨肉,在自行挖心之際,口裡也念誦起相應地咒訣。
可剛吐出沒兩個音節,他的手指還來不及碰觸到胸腔內那團血肉,一股巨力便從天而降,直直踹在他後腰上,把他踹出這方小世界,嵌進地里。
「呃啊!……」
覡慘叫出聲,只喊了半截就被湧上喉嚨的鮮血堵塞成粘稠的咕嚕聲,高達三米的健碩身軀快速浮出密密麻麻的裂紋,整個人仿佛瞬間被裁切成千萬碎塊,鮮紅爛肉間白骨森森,觸目驚心。
連雨年飄然落下,抬腳輕輕一跺,覡又從坑裡彈了起來,拖著幾近支離破碎的軀殼滾了幾圈後,單膝跪地停在他身前,哇地吐出一口夾雜著內臟碎片的血。
「你!……」
覡同樣碎出蛛網紋路的瞳仁驟然緊縮,數行血淚淌落,愈發顯得神色兇惡狠厲,猶如失了人性的怪物。
沒有過多的言語,他不假思索地抬手拍向心口,周身爆開一陣強大的力量,卻不是沖連雨年而去,而是朝內對準自己的心臟。
連雨年冷哼一聲,像拂開一粒灰塵般信手抹掉那陣力量,旋即握住五指,趕在他的手指抓下之前先一步剖開他的胸膛,挖出那顆裝滿了厲鬼的心臟。
覡猛地趴倒在地,鮮血從胸前的破口處流出,痛得攥緊手指,在地上抓出十道血淋淋的指痕,渾身顫抖,卻硬是一聲不吭。
「想要這個?」心臟飄到連雨年手上,被他虛托在半空,「你自作聰明,融合我家先祖半副身軀時,就該做好在他面前不會再有任何秘密的準備。」
「丹……澧!」
「誒,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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