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覺瑾雖是皇室宗親,但與沈青池隔得遠,不算血脈至親,加上是庶出,從前日子過得頗為窘迫。
幸而他運氣好,得沈青池慧眼識英才,有了發揮才能的機會和一展宏圖的舞台。不出意外的話,他年後就會進入朝廷,開始熟悉政務、交結群臣、培植親信。
沈青池已經為他鋪好道路,剩下的難關就只能由他自行攻克了。
……
春去秋來,三載歲月一晃而過,因皇權交接而震盪不已的大盛朝廷,終究是在滿京姍姍來遲的春色中漸歸寧靜。
自神代以來,沈青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選擇禪讓皇位的帝王,朝臣們固然難以接受,可在民間,在史官筆下,這卻是聖主氣量。
而他選定的繼位者也頗有他當年奪嫡時的風範,從性情到能力無一不叫人驚嘆,就連張相也不禁覺得,哪怕換沈青池的親生兒子過來,都再做不到如此出色。
種種因素影響之下,這場曠古爍今的權力交替終究是在盛朝臣民們的縱容下順利度了過去。
沈青池是個明君,在位時間雖短,卻功績卓絕,將在先帝手中隱有積貧積弱之相的國家變得繁榮昌盛。
百姓們尊他敬他,也願意信任他的眼光——陛下的選擇從未出錯,這次肯定也一樣!
五月十二,登基大典。
鐘聲悠長鳴響,明亮日光映照著氣象恢宏的典禮,光明坦途上,百官入殿謁見新皇。
而在另一側,連雨年和沈青池牽著馬兒悠哉悠哉地出了京,頭上戴著同款的掛了紗簾的斗笠,把面容與身形一併掩去。
「我以為你會等典禮結束再走。」沈青池笑著看向身旁的戀人,語氣里略帶促狹,「你前幾日忙前忙後加強登基大典守衛力度,恨不得在覺瑾的帝袍上繡滿防護符文的模樣,仿佛你才是他的生身父親。」
連雨年扯了扯嘴角,無奈道:「哪兒有那麼誇張,我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麼。」
他沒有明說,沈青池卻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搖頭道:「他命好,如今河晏海清,也沒人同他爭奪皇位,哪裡會像六年前的我那般腹背受敵。」
連雨年斜他:「呵,你就嘴硬吧,好像讓禁軍近衛把皇宮圍得密不透風、碰到個稍顯可疑的人就逮起來問話的人不是你一樣。杯弓蛇影。」
沈青池抿嘴,與他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捂臉一笑。
先太子人都走了八百年了,留在他們身上影響卻仍舊如此刻骨銘心且根深蒂固,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禍害遺千年呢?
昔日傷痕變成了如今說笑閒談的談資,連雨年心情鬆快,翻身上馬,彎腰輕拍沈青池的笠帽:「出城門就可以縱馬疾馳了,要不要一起跑一陣?」
「好啊!」
沈青池笑吟吟點頭,躍上馬背後,不等他喊開始便一抖韁繩飛馳而出,袖擺飄揚,背影瀟灑自在。
連雨年氣樂了:「你又搶跑!」
一個「又」字,又喚醒無數舊事。
不必汲營於權力的日子裡,他們也當過鬥雞走狗、揚鞭策馬過京郊的「紈絝」兒郎,在杏花樹下沽酒,醉臥於城樓。
還不是情竇初開的時節,九殿下與他的伴讀懵懂地瞧著過路的夫婦,用不甚在意的口吻談論未來的伴侶。
他們都篤定未來的自己將長期處於婚姻不自由的境地,表情麻木,反應平淡,連柴米油鹽的平淡安寧也不敢認真期盼,更遑論遇上一個對的人,赴一場生死相許的情緣與約定。
那時的閒愁很輕,也不過是不得自由罷了。
人生到此,許多回憶已不似從前那般不忍卒睹,苦得令人舌根發痛。
而今海闊雲高,風清日麗,往事俱已矣。未來在腳下,愛人在身旁,縱然餘生漫漫,這一路也一定是鮮花著錦,光輝燦爛。
連雨年揉揉馬頭,循著馬蹄印追了上去,踏過落滿杏花的雨後濕泥。
城門口的茶館裡飄出新茶的香氣,說書先生響木一拍,把帝京近日趣聞信手拈之,娓娓道來。
「話說太上皇與丹澧先生……」
盛朝今日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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