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支鳴鏑帶著悽厲哨音貫穿五艘靶船的風帆,錢造船師立刻點燃引線。
改良後的神火飛鴉拖著藍紫色尾焰騰空而起,在人們驚呼聲中精準啄碎那些繡著茉莉花的令旗。
爆炸激起的水幕里,鳳如傾踏著飛索躍至絡腮鬍面前。
她沾著香粉的指尖按在對方染血的護心鏡上:「昨夜子時,你帶著兩個弟兄摸進底艙,往淡水池裡倒了什麼?「絡腮鬍瞳孔驟縮的瞬間,鳳如傾反手將他的佩刀插進甲板裂縫——那裡卡著半片浸透龍涎香的魚鱗。
海浪突然變得狂暴,新式樓船在浪谷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鳳如傾卻笑了,她拔出佩刀削斷主帆繩索,三十丈素錦嘩啦展開,赫然是用血畫成的海蛇陣圖譜。
當第一道晨光刺破濃霧,整支艦隊突然發現那些看似雜亂的船位,恰好封住了所有暗流涌動的通道。
「看清楚了?「鳳如傾將染血的令旗蓋在絡腮鬍臉上,「海蛇不是要你們排隊列,是要你們學會吞掉漩渦。「她轉身時繡金披風掃過火藥殘渣,在甲板上擦出細碎火花。
林舵手突然發現主艦吃水線附近多了七道新焊的鋼板,形狀恰似蛇骨。
三日後的實戰演練,當十二艘樓船首尾咬合成環形時,錢造船師在底艙發現了蹊蹺。
新接的龍骨縫隙里,凝著幾粒琥珀色的龍涎香結晶——這本該是皇家御用之物。
他望著通風管外游弋的鯊魚背鰭,突然想起那些失蹤的鄭家水兵最後出現的地方,正是存放淡水池的底艙。
殘陽將鳳如傾的影子拉長在艦橋上,她解開發冠任海風捲起青絲。
鄭臨淵握著藥瓶站在三步外,望著她後頸那道新添的箭痕——昨夜突襲龜背島的流寇,竟能傷到修羅戰神。
「少將軍該換藥了。「他故意踩斷甲板縫隙里半截珊瑚枝,驚得桅杆上歇腳的信天翁撲稜稜飛起。
鳳如傾轉身時,繡著茉莉紋的護腕滑落半寸,露出腕間被鐵鏈磨出的紅痕。
鄭臨淵喉結動了動。
他記得這雙手昨夜是如何扯斷敵艦風帆索的,染血的麻繩在她掌心勒出深可見骨的血槽,她卻笑著將繩索套在偷襲者的脖頸上。
「鄭將軍家的船隊,上月經過珊瑚礁時折了三艘糧船?「鳳如傾突然開口,指尖划過海圖上的暗礁區。
夕陽在她睫毛上鍍了層金
邊,鄭臨淵看著那些細碎金光墜入她領口,突然發現她鎖骨處沾著星點火藥殘渣。
他掏出絲帕想擦拭,鳳如傾卻已轉身指向東南:「明日啟程去鬼哭峽,勞煩鄭將軍打頭陣。「海風突然轉向,將她的髮絲掃過他手背,鄭臨淵觸電般縮回手,絲帕飄落在兩人之間的陰影里。
夜半漲潮時分,艦隊如巨獸蟄伏在月下。
鳳如傾赤腳走過底艙,改良後的龍骨發出細微嗡鳴。
錢造船師舉著燭台追上來:「將軍,蛇骨鋼板接縫處的蜜蠟...」
「摻了硫磺的蜜蠟遇熱會變紅。「鳳如傾撫摸著冰涼的鋼板,「明日經過赤潮區,記得讓瞭望手數清變色的鱗片。「她的影子投在艙壁上,隨浪濤晃動成海蛇模樣。
燭火突然搖曳,鄭臨淵舉著食盒出現在轉角。
鳳如傾嗅到桂花糖蒸酥酪的甜香——這是妹妹生前最愛的點心。
她盯著食盒蓋上鄭氏族徽,突然抽出匕首扎穿木板,刀刃精準刺中藏在夾層里的龍涎香塊。
「潮州鄭氏熏衣用的南海沉香,何時改摻御用龍涎了?「鳳如傾將香塊拋進火盆,藍紫色火苗竄起三尺高。
鄭臨淵望著她映在鋼板上的剪影,忽然單膝跪地捧起她戰靴:「末將願為少將軍的踏腳石。」
海浪拍擊聲填滿沉默的間隙。
鳳如傾俯身勾起他下頜,突然將滾燙的匕首貼在他喉結:「我要的是能咬碎暗礁的鯊魚,不是裝飾艦橋的貝殼。「說罷甩開他走向甲板,繡金披風掃落食盒,酥酪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七日後,鬼哭峽。
十二艘樓船首尾相接排成新月陣,包鐵撞角劈開墨色海浪。
鳳如傾立在主艦鷁首,看著前方逃竄的倭寇船突然調轉船頭。
林舵手急拉警鐘:「是自殺船!」
「升側帆,收鐵錨!「鳳如傾扯下披風擲向令旗台。
改良後的三角帆吃滿東南風,巨艦竟在海面劃出半圓軌跡。
自殺船撞上空船位的剎那,錢造船師按下蛇骨機關,船尾突然噴出摻著硫磺的黑色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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