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開什麼玩笑,還挖坑,老子又不是做慈善的!
想到這裡,樓楓秀站起來就走。
走了二丈地,忽然發覺手裡還握著什麼,垂頭一看,是塊脂白石頭。
「操。」
於是他拐了回來,將石頭塞回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懷裡去。
悶不吭聲抽走死人身下那張草蓆,用草蓆將他卷巴卷巴,重新扛起來,一直走回城裡。
今個過節,城門不閉,樓楓秀尋了處避風牆根,將人放下,抽開草蓆,一人一半,蒙上頭,聞著上頭死人味,閉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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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四更,樓楓秀忽被鑼鍾驚醒。
他慣常摟枕頭,睜眼發現懷裡換成個大活人,大活人維持著被他摟抱的姿勢,渾身僵硬,不知生死。
「還活著吧?」他疑惑著伸出胳膊,將手指探往鼻尖。
懷中人徹夜未眠,神色清明冷冽,在那手指觸摸到鼻尖時,眼睫忽而輕顫,抖落了尾尖霜雪。
雪不知何時停了,濃雲漸散,雲層縫隙中圓月亮的出奇。
感到呼吸暖意,手指便一觸即收,他聲音帶著惺忪睡意,自問自答「活著就好。」
樓楓秀起身活動兩下筋骨,打算先去找二撂子跟老杜,趕緊整活清雪,整完拿了銀錢弄點吃的取暖。
樓楓秀走到縣衙門口,門口還未點燈。
他干在冷風裡等,直等到天亮,也沒見著倆人。
就這檔口,早已經有伙人走進衙門,得了衙役吩咐,拿齊傢伙便沿街清雪去了。
他進到衙門口,找了個衙役問「我跟老杜一起的,衙門裡還要不要人掃雪?」
衙役瞧都沒瞧他一眼,擺手道「夠了,不要。」
他不死心,繼續道「你去問問,杜爺昨天就來說好了的。」
衙役挑眉瞪眼,喝道「滾蛋,什麼玩意就稱爺,誰跟你說好了的?」
恐怕他不依不饒煩惹,出手將他轟出衙門口。
樓楓秀再狂,也不敢輕易跟衙役動手,忍著推搡勁,出了衙門口,臉上不惱反笑。
趁那衙役推搡空蕩,他手裡討巧,順勢自他身上摸走兩文錢。
正好,去買個肉包子,畢竟昨晚上沒吃著。
可等他走到包子攤,掏錢之前改了念頭。
最後拐道,買了倆饅頭。
他準備給那蠢蛋一個。
樓楓秀心想,畢竟那人也算幫了自己,還上一個饅頭,就算兩清了。
何況,那張草蓆是他撿的,他得拿回來。
這樣想著,樓楓秀啃著饅頭走回牆根,卻意外發現,那蠢蛋跟前堆起了一把銅板。
昨夜見他,因著夜黑不仔細,只覺得眼神蒼老,今天才發現,竟然還是個孩子,左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小少年半裹草蓆,漆黑長髮披身,襯的臉色冷白,儘管單著褻衣,毫不體面,卻怎麼也不像乞丐。
一雙洗了雪般的眼睛,鼻尖如霜,唇瓣微青,端端一副頂好皮囊,路過的大嬸大娘無不側目,紛紛摸索錢袋。
他眼中恢復了點人氣,面對路人憐惜和施捨,目光帶著探究,奇妙觀察著周圍,直到在人群中看見樓楓秀,表情方算得生動,露出若有若無笑意。
樓楓秀非常有自知之明,見過不少乞丐跪地磕頭求一碗飯,結果被人一腳踹頭去了半條命。
他打小就遭人嫌,哪怕當年流浪,也是一路拾荒,從來沒有彎過膝彎子。
餓死和被唾棄死,總的都是死,乞丐能是啥了不得的好差事?
地痞子當了十幾年,頭一回見有人不磕頭,不賣慘哭嚎,不去抱人大腿都能獲得憐憫青睞。
那真是天下奇聞。
樓楓秀啃饅頭啃的食不知味,三兩下吞畢饅頭,走上前來,將銅錢一攏,抓起一把便往懷裡揣。
見這小子沒有生氣質問的意思,反倒心覺有趣,乾脆把錢全數揣上,逞著無賴表情,等他反抗。
結果這小子仍然不聲不響,帶著溫微笑意,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遇到傻子了。
樓楓秀不好意思占傻子便宜,嘖了一聲,將銅板盡數丟回去。
只撿起幾枚,道「看好了,這是你買草蓆的錢。」
然後他掏出饅頭,塞到小少年手裡,轉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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