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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餓了太久,粘糕太難消化,他來不及感到難為情,突然開始嘔吐起來。

直到吐盡殘渣,渣中帶血。

他慚愧極了,攏起雪末,悶著頭,和著眼淚,一點點清理嘔吐物。

太丟臉了,他只想跑,可是雪勢不減,風聲浩大,他似乎被風阻攔原地。

還待抽身,一回頭,卻是婦人抓住他的後衣領子。

婦人沒有嫌棄他,也沒怪罪他浪費糧食,而是和善的告訴他。

「風雪太大了,你進屋來避避吧。」

婦人不光帶他進了屋,還給他披了件粉色的小衣裳禦寒。

衣裳繡著小花,跟女娃娃身上衣裳一樣。

婦人還為他熬了一鍋滾燙的糯米粥,為他一人熬的。

他吃的乾乾淨淨,一口也沒剩下。

入夜後,婦人拼了兩張椅子,讓他睡在上面,好以度過風雪。

他留宿的當晚,開心極了,他以為這個菩薩一樣的好人,已經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

他甚至在想,那我以後喊你什麼呢。

像小女娃一樣,要喊娘嗎?

他在幻想中酣睡,次日一早,他在小女娃的哭聲中,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在婦人做飯,沒有人照顧小女娃,他便帶著小女娃,逗她玩耍。

婦人家中貧瘠,沒有第三隻碗,做好飯後,婦人便將女娃娃的碗借給了他。

他狼吞虎咽吃飯,期待的等候著。

等她們吃完東西,能立刻發揮他的用處。

他洗碗洗的很乾淨,搓的很用力,一雙手搓的通紅,裂口往外淌著血。

那場雪下了很久,又沒有很久。

雪停以後,婦人依然和善,她和善的對他說「孩子,雪停了,你走吧。」

他無助的抓著身上的小衣裳,想爭取一下,於是問道「我,我哪裡做錯了嗎?我會改的,我還會做很多事,我能學的。」

婦人難過的看著他,她說「孩子,你看我這家徒四壁,給你的吃的,是從嘴裡摳出來。

孩子,你這麼乖,肯定能找個好人家,我實在養不起你,我還拉扯個女娃,養了你,我們一起,該怎麼活。」

他算個聰明孩子,不像如今這樣無賴。

於是點點頭,脫下婦人給的小衣裳,拍了拍上面的土,但其實什麼也沒拍掉。

疊好以後,放在桌子上,轉身跑出去的時候,聽到婦人哭聲。

婦人以為,那孩子會繼續流浪,也許凍死在某個冬夜。

她覺得心疼,又寬慰自己那都是命。

人各有命,對錯無法評判。

人間之大,想必不會再有交集。

而大概在三年後某一天,婦人的小女娃娃跑丟了。

在那一陣,城裡總出拐賣人口事件,婦人報了衙門,兩天下來沒有任何音信。

她心急如焚,滿街拉人就問,可惜根本問不出結果。

萬幸的是,在第三天半夜裡,女娃娃自己回了家門。

娃娃告訴母親,她說「娘,帶我走的叔叔說,要送我和許多姐姐一起去江南。能學彈琴唱歌畫畫,以後能賺很多錢。」

「我的孩子,可你是怎麼回來的?」

「是那個小哥哥,他不讓我走。」

「哪個小哥哥?」

「就在我們家,睡椅子上的哥哥呀。」女娃娃說「人家跟他要錢。他就把我買回來啦。」

哪來的錢呢。

他偷來的。

婦人終於想起那個孩子,他瘦的像把乾柴,卻乖的讓人心碎。

婦人抱著女娃娃,忍不住嚎啕大哭。

三年下來,她替人做些女紅,終於攢了些錢。

希冀能夠支個攤子,賣點吃食,好勉力支撐起生活。

多養一個半大小子而已,無非砸鍋賣鐵。

她下定決心,於是沿街找了許多天,終於找到了他。

小少年已經抽長高了身量,穿著極不合身的髒衣裳,露出的皮膚帶著傷口和污血,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了眼睛。

他吊兒郎當穿街而過,臉上掛著青青紫紫一大片,硬掛起一副兇巴巴的神色。

比起兒時的乖巧,實在有些難認。

婦人努力認了認,還是認了出來。

還沒等近前,那孩子發現了她的靠近,簡直比老鼠跑的還快,呲溜就不見了人影。

到如今,終究沒能成為一家人。

那婦人後來在南五里街擺攤賣紅豆粘糕,姓李,熟客喊她李大娘。

樓楓秀十歲流浪到這裡,從此沒再離開過。

他幾乎是看著雀雀長大的,並沒有離他們所居之地過遠。

但他格外識趣,一直沒再跟令婦人看到過他一回。

自此以後,李大娘便時常悄悄支使雀雀,去為樓楓秀帶去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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