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位士紳張老爺,卻要求自己更改姓氏。
他遲疑好久,心懷忐忑,在深夜找到樓楓秀。
他想要告訴他,離開的想法。
阿月問他喜歡與否,儘管樓楓秀沒有正面回答,卻已經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他是個過於聰慧的少年,並沒有當即許諾離開,畢竟,還欠人府上十兩銀子。
於是,阿月暗暗作了個計劃。
從張老爺關注女兒教育事業,也能看得出來不是粗人,這件事應該不難解決。
次日大早,阿月欲請見張老爺,他準備先立下一張字據,而後,自己可以在街頭支攤代書,攢了錢,再租間小屋,總不會讓他一直露宿街頭。
在順利見到張老爺之前,阿月偶然見得府門來了幾位貴客。
其中一位,他也認識。
身穿青衣胸繡白虎的竇長忌為次,另外幾位,位高權重,其中一位,聽他稱為堂主。
阿月避退後,便身正其職,先行教授小姐寫字。
待到午後,老爺宴客結束,方需晝寢。
此時的阿月已經有些忐忑,他擔心這裡是另外一方,他從未了解過的龍潭虎穴。
雖然白虎堂似乎與這戶人家有些熟絡,畢竟堂主都親自登門拜訪了,但萬一只是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呢?
但阿月不敢賭,他前去尋找樓楓秀,想要告訴他,他們如果不能得償所願離開,就在當夜一起逃走。
誰料入了下人院樓,只見得一地的狼藉,卻得到樓楓秀已經離開的消息。
「他是為你好。」張管家如是說「等你藉助東風,成為人上之人,屆時接濟你的朋友不遲。」
阿月聞言,忽然不知可喜還是可惱。
總之已經沒什麼可怕的,於是他徑直前去面見張老爺,表明情狀。
果然,張老爺得知阿月不願留下,大手一揮,痛快應允。
他原本欣賞阿月才品氣質,想替愛女早日納入童夫,晚年也好承歡膝下,不受外嫁之苦。
既然對方無心,自不強求。
世之遺珠可遇不可求,但乖巧可人的童養夫,絕對一找一大堆。
阿月帶著粉粉,順利離開張府,他沒有走街串巷漫無目的尋找,而是徑直來了戲樓後巷口處等。
幾近黃昏,阿月終於看見熟悉的削薄身影。
他年紀雖小,但喜怒不形於色,心底壓著怒潮,面上卻泫然欲滴。
因而,來到戲樓後巷的樓楓秀,在見到他的那刻,被驚的打了個激靈。
他唯恐阿月是因為自己被趕了出來。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人都走了,閒人清退,管家又怎會捨得趕走阿月?
那想必是來找自己回去的。
但不管養馬還是養豬,樓楓秀都不想再進那戶府門。
待他擺出一副隨時將人痛扁一頓的惡霸模樣,一腔惡言惡語涌到嘴邊,可惜來不及輸出,卻是阿月截住他的話口,先發制人。
他道「你為什麼丟下我?」
樓楓秀頓時啞口無言「不是,我......」
樓楓秀口是心非,不會道歉,一向嘴比牙還硬。
但他不必勃然大怒,不必忍氣吞聲。
「那位老爺,要我冠張門姓氏。」
樓楓秀揉把後脖頸,有些無措道「這個,姓張挺好,我聽說,童養夫,是要隨妻姓。」
阿月眸中微微一怔,好像受到了極大打擊,話中隱帶哽咽「原來,你知道,你知道,還要丟下我,去做童養夫?」
樓楓秀百口莫辯「不是,我......」
「我知道,我是你的拖累,狗屁不通,多管閒事,你早就厭煩我,想要丟掉我了。」
阿月垂下頭,黃昏的光暈,似乎折射出他眼裡藏起閃爍的眼淚。
狗子也仿佛遭到親娘丟棄還不肯相認的遺孤,恰逢時機,嗚咽了兩聲,哀怨望著樓楓秀。
「楓秀,我以後,不再來煩你了。」
樓楓秀只覺得心上被人拿刀尖剜了一塊,心疼的不知怎麼是好,見人果然要走,手比腦子快,立刻抓住阿月手腕,急匆匆道「你別走!我沒有,我從來都沒有想要丟下你!」
「你就是這樣做的。」
「那,我以後不會了!」
「你會的。」
「我不會!」
「可我欠了他們好多銀子。」
「那又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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