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攤位跟前,還以為是組團來買粘糕,李大娘剛站起身招呼,老叟就踱步繞到阿月跟前,拿拐杖敲了敲地,略加埋怨道「你這小後生,幾日不來,害的老頭子好找!」
阿月見人,放下飯碗道「問祈爺爺好,各位叔叔嬸嬸好。」
一溜百姓喜笑顏開點頭「好,都挺好,就是你不在那塊了,還以為去了熱騰地界扎攤子去了,這裡也偏狹的很,到這做什麼?」
「來教妹妹讀書。」
老叟理所當然的很,揮手遣走雀雀,放下拐杖,往布飯菜的桌案跟前一坐,揚起下巴道「小後生,不忙吃,代老頭子寫幾個字。」
「好。」
雀雀放下碗,極有眼色拿筆來,在瓷碗裡兌水融墨。
街坊鄰里瞧一窩蜂給攤子圍起來,好奇事態,好事者端著飯碗湊上前,圈子莫名其妙的,越圍越大。
李大娘忙著張羅板凳,請人落座,飯桌只樓楓秀一人獨坐,端著碗不知該放不該。
頭一回被人圍觀吃飯,這些人也不怕他,當他跟空氣似得。
人擠的多,板凳不夠坐,還有一個乾脆往他跟前坐下,擠的他只沾半邊小板凳。
瞧他也不動筷子,還催了兩聲「吃你的,吃你的,不耽誤,不耽誤。」
樓楓秀想讓人滾,但想到這些人與阿月相熟,捏了捏手裡筷子,扭臉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認識啊,你是小後生家裡頭的,小楓秀嘛。」
誰?小楓秀是誰喊的?老子要扒他的皮。
筷子捏的啪啪響,他道「不怕?」
那人仔細瞧他兩眼,誠懇道「怕你干甚?又不是真有三頭六臂滿嘴獠牙,小後生說你人好,還能騙俺不成?」
說罷,攬住他肩頭,拍了拍道「沒板凳了兄弟,擠擠哈。」
「坐好,別動。」樓楓秀打開他胳膊,卻沒讓人滾。看臉色,全無平時那股不耐煩的勁,反而細嚼慢咽,空著兩耳旁聽。
阿月問「寫信給誰?」
老叟說「給那不成器的兒子。」
旁邊湊熱鬧的,有說老爺子兒子在京師當差,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半輩子沒回家一趟。
還有說那小子小時候我還抱過,可有本事了,尿尿都比別的孩子滋的遠。
還有說聽說最近有升官了,很受君王重用,言辭里都是誇讚。
老爺子卻墜拉個臉,好像夸的不是他兒子,反而像是砸他家窗戶的惡霸。
阿月問「您要寫什麼?」
「就寫,家裡那倆鵝,今年該抱窩了。」
「......」
老叟雖老,分明瞧著不糊塗,可總詞不達意。
一會說家裡鵝抱窩孵蛋,一會說漏雨的頂補好了,一會鄰居家生了個大胖小子,一會又罵起來。罵他兒子混帳不肖子孫,罵完隨口囑咐幾句,什麼好好當朝為政,自當初心不改,少學宦臣做派,若得知給家裡丟臉,定打不饒,一篇下來,閒言瑣語前後矛盾雜亂無章無窮無盡。
旁邊人聽的干著急,阿月卻很有耐心,無論邏輯多混亂,他都能捋順其意,突出的正題。
其實統共只有兩句話,什麼時候回來看看爹,爹想你了。
寫完之際,來湊熱鬧的街坊鄰里飯也都吃完了,圍觀群眾有人問「能不能幫忙讀信啊?」
「能,能,俺們雕花巷街坊鄰里往來書信,都是給這小後生讀的,小後生,我這攢了兩封,你趁好一氣幫我讀了吧。」
「誒,你在這扎攤代書,怎麼沒見筆墨?」
「長不長眼,這原來是賣粘糕的!」
「哦哦,賣粘糕的啊,來一份來一份!」
這天李大娘攤上生意紅火,不消片刻,一掃清空當日存貨。
樓楓秀瑣事多,經常被老杜叫走忙活計,認字進度,逐漸與雀雀差開一截。
這實在情有可原。
可是,他發現阿月對待雀雀可好了,慢聲細語,勞逸結合,從不強求。
對他態度卻從不鬆懈,甚至嚴苛。
時不時矯正他坐姿,時不時掰正他寫字方式,時不時要求他多練上半個時辰。
這些樓楓秀能夠理解,畢竟他的時間散碎,也有心用功,自覺補上差距。
可怪的是,樓楓秀自認與雀雀寫字本來就在一個起跑線上,卻不知雀雀何時脫離生疏,筆跡流暢,早他半刻之前寫完。
「雀雀,你寫的很好,本書中文字已經通熟,晚些,我為你買新書來。」
「太好啦!謝謝阿月哥!」
聽阿月誇獎雀雀,樓楓秀在案前悶頭奮筆疾書,半刻後,終於寫完,信心十足拿到阿月跟前。
半天,沒等來阿月誇獎,卻見他抽出新紙,道「這帖重寫。」
樓楓秀木訥半天,接過紙,坐回案前,提筆重寫。
寫著寫著,反應過來,忽然犯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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