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苦的清雲寺住持,竭力添補了一些,只嘆作用不大。
小沙彌將粥桶雜物挑走,顧青民與住持互以佛門禮儀道別。
他進入一扇門中,而後反抵,回過頭,長吁一口氣。
隔離窗口處已經站了兩人,阿月小友,以及一個扶著拐杖,耄耋之態的老叟。
「阿月小友,這位是?」
「你是姓顧的廢物知縣?」不待阿月開口,祈大爺張口便道。
「......正是小可。」
「哼,小後生,你昨日到我家,邀我來這鬼地方,說要引薦的人,就是他?」
顧青民二丈摸不著頭腦,心想,這鼻子橫上天,連國教都不尊敬的老大爺,究竟是哪位啊?
「是的,祈爺爺。」阿月向顧青民道「顧大人,祈爺爺曾任京師刑部侍郎,其子祈恆,今年升任刑部尚書,我請您與祈爺爺今日相見,正是為大人所謀開路。」
顧青民聞言,頓時熱淚盈眶。
他實在沒想到,當今定崖縣內,還藏這等人物,立刻鞠躬盡瘁道「小可這廂有禮!」
「行了,有話緊說,一個小後生來遲半日,一個廢物點心又要布施,就我老頭子清閒還等回家吃飯。」
「此事說來話長,且聽小可娓娓道來......」
祈為良臉一拉,拄著拐杖就要走,顧青民忙攔住「祈老先生不忙走,我長話短說!」
白虎堂周業生,青龍幫劉定邦,乃至一干士紳控制抱仙慈院,乃至整個鹽場。
鹽場自建立運輸以來,需要縣衙配合的手續文牒,顧青民都是被迫參與,半點發言權沒有。
他知兩伙幫派狼狽為奸,致使定崖縣鹽價高居不下,卻沒有辦法挽救。
如今私自曬鹽中毒就醫者人數日益增加,以往定崖縣民生還有生機尚存,如今越發嚴待,必須採取行動。
新一批鹽貨近日即將離港出航,文牒簽章順手辦妥,明為官運,實為走私。
而近來,國教撥銀救濟難民的款項遭貪,不單單是周業生貪圖小利。
白虎堂為開通鹽場打點官僚,起碼花空堂中大半積蓄,不止抬高當地鹽價,更是各處搜刮金銀。
周業生處世圓滑精明,與當地富紳聯繫密不可分。
尤其張府那位老爺,人脈甚厚,是白虎堂最為仰仗的靠山,打通的官僚,收買官吏建造鹽場,朝廷必有高官作保。
「不過,皇商某薛關係不過初步建立,士紳不得不常露臉打點,席間用酒稱兄道弟,利益一斷,全作猢猻散。」顧青民一通分析,自認頭頭是道,充滿了雄心壯志。
「春意濃頭牌,名為引翠,聽說是周業生的相好,她肯定知道白虎堂內秘辛,包括販鹽路線,利益劃分。只要截住一個口子,老先生便可藉助朝政勢力,絆住那位皇商薛大人,讓這批私鹽扳正,落實各地官販!私鹽一旦不成,他們很有可能聯絡其它勢力繼續推進鹽道,如果將引翠拉攏過來,便能隨時掌控信息,定能事半功倍。」
「無能小兒。」祈大爺不屑道「就算你能拉攏個妓子來,她倒敢指認,你又敢抓?」
「小可打算養幾名身手頗佳的捕快,只要能擒了賊王,其餘又有何懼?只可惜上回踩了空,去的太不是時候。幸而,白虎堂從不將小可當回事,不曾放到心上,近日趁他們忙碌運輸鹽貨一事,小可打算今晚再去一探!」
阿月道「引翠小姐,實則是周業生送與士紳張占的私養外妾。我曾見過這位小姐,她或許不是我們能拉攏的對象。這件事,也許您可以交給我一試。」
祈大爺聽罷二人之言,搖頭道「你們天真的可憐,這窩蛇鼠盤踞多年,在此地手眼通天,一個妓子,言語能有幾分重量?莫說鹽價高低你奈何不得,反而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這批鹽貨即將啟程,祈爺爺,如果順利走完前半程,再設法冠以審查名頭,推遲三月春收鹽進程,拖垮幾方信任,繼而下手如何?」阿月道。
「小後生,你怕是忘了,他們做的就是私販營生,沒了皇商瓜分利益,才正是最好時機!」
「晚生以為,白虎堂並非亡命徒,大概不敢輕舉妄動,何況打通的販鹽路線,由薛大人掌控,周堂主若膽敢聯合青龍幫貿然行動,觸及相關人等利益,這條路必斷。再度開通新道,並不容易。」
「此事牽連甚廣,販私鹽視同謀反,是要殺頭大罪,等閒不敢碰,上位者必然難以撼動!」顧青民道。
「是的,祈爺爺,所以晚生在想,如果能在此間斬斷白虎堂財源流通,讓兩派自亂陣腳,推波助瀾卸掉雙方左膀右臂,也許能達到鏟並目的。」
顧青民略驚,訥訥道「小可不過想拉低鹽價,還未深想至此......」
祈為良眯了眯眼,慢悠悠道「後生,憑你,想要斬斷白虎堂財源流通,他們殺人如切瓜剁菜,毀屍滅跡做的信手拈來,查封白虎堂重點盤子,你究竟有幾條命?」
阿月垂下目光,收斂清冽,顯出幾分溫順。
「抱歉,是我想的簡單。」
顧青民舒了口氣,笑道「少年意氣嘛,難免高傲。」
「說來,老夫只知你名中單字為月,你究竟姓甚名誰,家中祖輩乃何許人也?」
阿月沉默片刻,卻道「恕後生不方便表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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