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爺與竇長忌,算是堂中為數不多有點交情的同僚。
豹子榮本在堂里沒什麼地位,因竇長忌私心,所以被派來看管盡歡場,做個名義東家。
近來時局混亂,白虎堂幾個管事爭權奪利,早看不慣竇長忌不乾不淨博上的高位,擔心他無外事多閒心,從而插手地下錢莊,便藉機打發豹子榮去藏寶閣,要竇長忌孤立無援,孤守盡歡場。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盡歡場與歡喜檔不得不勉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鄰里關係。
但這鄰里關係實在不好維持。
那日黃昏後,歡喜檔挑起引客長燈,由於占據範圍過大,差兩步就要掛到盡歡場裡去。
這蹬鼻子上臉的行為,分明是故意挑釁,於是雙方就此互相詆毀辱罵了半個時辰。
樓楓秀就在那時,穿過雙方的謾罵聲,徑直走到老杜跟前。
不待開口寒暄,一眼發現他帽子底下裸露的地方光不溜秋,眉頭一皺,疑道「你為什麼剃了光頭?」
老杜隔著帽子抓了把頭「天熱,剃了舒坦。」
「難看。」
「你好哪去了,你瞧瞧你那一頭雜毛,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樓楓秀不由分說抬手,便要去抓他帽子,被老杜一巴掌拍開。
「你別動手動腳的!老子正後悔呢!」
「你也知道後悔?」
「是啊,剪頭髮不能找新手,新手老手抖,剃的跟狗啃一樣,否則老子犯得著剃光頭?」
樓楓秀面無表情盯著他,老杜哼了一聲,抄了只茶壺壓了口水,又道「有事嗎你?沒事趕緊回去吧。」
樓楓秀朝他遞出一隻錢袋。
那隻錢袋是李大娘縫的,幾人人手一個。
老杜看見就覺得難受,心想,來年鐵定沒他的份了。
「幹什麼?」
「給你就拿著,哪來這麼多廢話?」
老杜接了錢袋,拿到手裡掂重量。
他能言善道,常上賭桌坐莊湊場陪賭,摸的銀子多了,過手基本猜得出重量。
這袋裡,起碼十兩銀子。
老杜挑了挑眉,納悶道「秀兒,這些銀子,你是哪整來的?阿月知不知道?」
「把你屁話給我收回去。」樓楓秀拉著臉道「這就是阿月給的。」
明明是上回祈大爺大手一揮富餘下來的部分,阿月只是習慣將銀子都交給他而已。
「嘿,這得寫多少字才賺的來!」說罷,老杜把錢袋子拋回去,擺擺手笑道「二撂子沒告訴你?我債已經兩清了。」
「兩清?怎麼兩清的?」
「那不是趁最近堂里亂,竇爺心好,就給免了,誒對了,聽二撂子說,阿月還在養傷呢不是?你還不趕快回去照顧著!」
「不用你操心,他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杜訕笑。
「老杜,既然債清了,你為什麼不走?」
「我......我為什麼要走?」
樓楓秀平日不會看人臉色,此刻也能發覺,老杜反應格外侷促,他努力維持顫動的眼神,提了口底氣道「我為什麼要走!」
「小豆子逼你的?」
「誰能逼我?我又不跟你似得,我腦子沒壞。不用四處找活計,每月都有定銀拿,這好事,打我我都不走!」
「你腦子沒壞?」樓楓秀鐵了心,不肯信他一個字。「老杜,你究竟留下幹什麼?好替他殺人?」
老杜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低聲斥道「你胡說什麼呢!」
樓楓秀見他這樣神色,不由心頭一耿,越發篤定。
「就你這二兩膽子,你怎麼敢!」
「閉嘴!人命關天,你想讓兄弟坐牢啊!」老杜換了神色,費力揚起笑「你小子多想了是不?杜爺沒被誰脅迫,痛快著呢,少在這磨蹭了,趕緊走吧,等杜爺改天有空,請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既然知道我來幹什麼的,就跟我走。」
「我不走。」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你最清楚不過,我老杜愛財!」
「我給的難道是堆繡鐵?」樓楓秀將錢袋送到他眼前「你怎麼不收?」
老杜不消開口,場內便來人傳話「老杜啊,東家差我跟你說一聲,莫叫閒雜人等堵了門口耽誤生意,是客咱歡迎,若只為談點閒話呢,可就別怪哥幾個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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