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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再度亮起,沈懷一深深吸了一口氣,悠悠睜眼。

他滿臉淚痕,燈火照的他眼前一亮,他望見眼前小姑娘,眉目一松,便笑嘻嘻道「雀雀妹妹,幸好有你,你真好。」

樓楓秀下了屋頂回房,催雀雀回屋睡覺。

「哥,你也睡。」

「嗯。」

「咳。」沈懷一翻了個身,煨著燈盞睡去。

他不再發噩夢,只是,燈油不斷冒黑煙,於是他就著燈煙,如此咳了一夜。

樓楓秀聽他咳了整宿,根本沒空傷春悲秋。

不點燈哭,點燈又咳,怎麼會有這樣的麻煩精!

樓楓秀不是聽不了咳嗽,大不了屋頂也能睡。

可他還是為沈懷一買了不冒黑煙的油燈。

他想,他自始至終沒有給阿月買到過,不發臭的好墨。

--

老杜去年攢的錢,最近幾乎全給了日日不間斷來催債的主家,僅剩了點日常吃飯的碎銀子。

地里發了幾天荒,菜果尚不成熟,幾人又回到最初一窮二白的時候。

樓楓秀仍然每日出門尋找阿月,老杜為了生計,又開始帶著二撂子四處找活。

於是雀雀便留在家裡,沈懷一燒火,她摸索著做飯。

她之前是給她娘幫手,正兒八經做了頭一回,當天晚上,等幾人回來一起動筷。

老杜吃了一口,鹹的舌頭髮麻。

二撂子吃了一口,半晌咽不下去。

雀雀吃了一口,轉頭吐了出來。

沈懷一面如菜色,強行咽了下去,而後道「菜色雖看起來不雅,但食用效果奇佳。雀雀妹妹,你要知道,我時常是最不愛喝水。」

難為他還能撐著說完,才匆匆跑進灶屋狂舀水喝。

老杜語重心長「雀雀啊,雖然現在鹽價低了點,但咱們可不能這麼糟蹋。」

雀雀沒有說話,盯著樓楓秀,欲言又止。

整張桌上,只有他屁事沒事,吃的很快,閉著嘴,像他往常一樣。

「哥,不咸嗎?」雀雀忍不住問。

樓楓秀愣了一下,忽然發覺,自己吃不出任何味道來。

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嘴裡咀嚼的東西是什麼。

「還好。」他說。

「嘿,哪還好,你鹽罐子托生的吧?秀兒,別吃了,我回鍋重做去!」

--

縣衙派出了所有捕快,仍然沒有找回阿月,也沒能抓到周業生。

但到了上元那日,許多滯留城中不得而出的外客忍無可忍,在縣衙大鬧一通。

無法,只得開啟碼頭,重新通航。

樓楓秀終於送走了麻煩精。

可是,過不幾日,雀雀即將入學堂。

樓楓秀已經交不起入堂費用。

生計越來越艱苦,主家每日都會來要一回帳。

最初老杜還能給點碎銀子堵他的嘴,後來銅板也拿不出來。

甭說半年還清一百兩,只怕再來十個半年也難說。

主家性急,便開始帶上一群同夥,堵在門口破口大罵。

這個行為,擋住了樓楓秀出門的腳步。

不得已,樓楓秀翻牆走的。

主家帶人追了一陣,沒追上,氣急敗壞在他身後罵娘。

樓楓秀走過長街,隔著亂糟糟的頭髮,忍不住,開始在大街上物色行人。

雀雀得上學堂。

燒壞就得賠款。

偷吧。

只要偷,就能解決這些問題。

可他摸了摸懷裡揣著的小老虎,卻又不願。

阿月將他從泥沼里拉出來,這麼快,他就要陷回去了?

阿月那麼那麼好,好的上天入地找不到第二個。

樓楓秀想,他是怎麼遇上自己這樣齷齪的人的?

他收回目光,露出一個笑容。

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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