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上回入宮劫人的同夥,正是沈公子。」
事已至此,也沒遮掩必要,沈懷一絲毫不覺愧疚道「我知道,雖然事出有因,恩公確實有不對的地方,總之,長老,情狀已定,我知道您想結交我舅公,如果您能放過恩公,我可以替您在其中轉圜。」
淨水長老憐愛的笑了聲,擺了擺手,門生得令,立刻上前開始捆束沈懷一。
沈懷一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連自己都捆,慌亂道「您怎麼!長老,恕我直言,您這是與我舅公,有意交惡!」
「區區相國而已,老朽與他何必交惡。」
沈懷一震驚於他語氣中的輕慢,深吸一口冷氣「長老,您怎麼能,能說……」
「萬民信仰在聖蓮道,而不在朝政。」淨水長老看著這個稚嫩的少年,一派和藹道「我如何不能?」
沈懷一怔愣當場,他想,他這輩子沒聽過如此反叛而狂妄的言論。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乃至整個大別王朝,在他眼裡不過區區。
他脆弱心靈陷入迷茫,生出無限恐懼。
他移開目光望向聖主,聖主無動於衷。
樓楓秀被捆上帶走,隨後,沈懷一與刑遇案,也打包扛起,送出蓮火宮。
第97章
伏步乾已然萬念俱灰, 他脫離束縛,轟然跪地。
高大寬厚的身軀縮成一團,俯首與地, 神色灰敗, 暴漲的眼球似乎即將滾出眼眶。
他以重劍支地, 騰挪著雙膝,一寸寸,挪到歌沉蓮面前, 伸出雙腕,連同那隻殘缺的斷掌,似乎想要撫摸他。
聖主並不避開, 任由他帶著渴望神采,顫抖著觸碰他的身軀。
伏步乾拿起重劍, 用他聖服作帕,一寸寸擦拭劍刃血跡,力圖恢復了它最初的乾淨光滑。
「聖主,我是如此敬仰您,甚不曾敢, 用我雙手,親手觸碰您。可是, 您怎麼能, 任由這等雜碎,穢褻貞潔的自己。」
罪惡滔天的人, 沒有悔恨的眼淚, 所以他雙眼噙滿怨毒的血水,絕望道「你毀了我。」
而後,毫不猶豫, 割斷咽喉。
年邁的老人,和年輕的少年相對而立,站在血泊之中,神色幾乎有些相近。
然則,思緒卻大不相同。
歌沉蓮有些詫異,他想,原來信仰也能如此脆弱,輕易就能粉碎。
伏步乾留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仰望的仍是只是那個虛假的幻象。
為此,不惜扼殺他存在的本身。
這又是對麼不值一提的信仰啊,輕而易舉便將它徹底粉碎。
當然,淨水長老想的卻並不相同。
是的,聖蓮道背負天下信仰,本該如此震懾人心,性命苟同。
「聖主,你有什麼要對為師說的話?」
「學生沒有。」
「為師哪裡有錯,竟叫你如此自辱盛名?」
「學生信任老師,信任您,會一再證明我的榮譽。」
聖主一如既往,面容時刻保持著溫潤姿態,淨水盯著他,卻找不回他曾經的順從。
昂首的姿勢很辛苦,他早已習慣被人仰視尊崇,真的很不喜歡仰視他人。
蓮火宮並非真的不想結交相國,何苦豎立這樣一支黨派為敵,只是最近,新上任的御史大夫與相國聯合,興許還有明宗默許,明里暗裡打壓聖蓮道。
興許相國年歲到了,耐心有限,盤查出許多與聖蓮道存在隱秘關係的吏官,用盡各種莫須有的理由,革職查辦。
淨水既欲復開善祭堂,本不為拿來給人縫掌消痛的。
聖蓮道控制民眾精神的能力一絕,諸位長老但凡想要達到某種目的,不必多加贅述就能讓人肝腦塗地,心甘情願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善祭堂歷代豢養巫醫,閉於善祭堂中,終年不見光日,是道中不為人知的隱秘,這雖是個不錯的手段,但作用有限,心智過于堅定者難以撼動。
因而平時,動用巫醫的機會並不多,偶爾有必須要拉攏的對手,或必須清理的阻礙,只需為之種下小小引子,就能為己所用。
本欲引這位君王入善祭,植入他對聖蓮道之敬畏心,可惜錯過時機,君王如今對此地深為唾棄。
淨水劍走偏鋒,打算請出不見光日的巫醫,欲以獻送為名覲見陛下,豈料卻遭相國阻礙。儘管相國不知聖蓮道其中的歪門邪道,但他就是不願對方得逞,堅決阻截蓮火宮送出任何一位道生入宮。
不過,比起這些,萬人敬仰的聖主,與仰無暇門苦尋不得的那位定崖東家不清不楚,似乎更值得他愁苦。
歌沉蓮重回蓮火宮之際,正逢憂慮難安,方能誘使混淆記憶重組,他抗爭數月,昏沉半載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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