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由仰無暇門護送,自定崖遠道而來,聲稱冒死狀告御狀的百姓,跑到大理寺告罪定崖地頭蛇與父母官,一五一十哭訴出他的惡行。
例如為霸資業不擇手段,一時未能得逞,便連燒整條街鋪!例如日常殺人不眨眼,橫行霸道,人見人懼!例如謀和知縣顧青民,魚肉百姓,戕害良民,視國法為無物!例如迎仰無暇門入駐定崖,只為安撫人心,達到斂財目的!
那幾人倒是地地道道定崖縣的口音,但樓楓秀想了一百遍,也不記得他們究竟是誰,何時結過恩怨,何至於牽連出一堆莫須有的事物來。
總之,他眼睜睜看著自稱某當鋪的掌柜,拿著他親手簽過條據,上面寫著,破爛戲服換三家當鋪!
無語凝噎,那字漂亮成那樣,他再練三十年都寫不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把,他曾經從世外仙家撿走,用來剁藥材的菜刀。
尤記得,當時抱仙慈院救出那群少年少女後,菜刀隨著相關人等雜碎,一同被縣衙收走。
刑官查驗兇器,上面鏽跡斑斑,還有血色,旁人還咬牙切齒說,鈍成這樣,不知殺人何幾!
就這樣,樓楓秀毫不費力擁有了數十條罪名,人證物證兇器樣樣齊全,辯無可辯。
當然,他也懶得辯。單企圖謀殺聖主一項,足夠他死一百遍。
一百遍和一百零一遍,區別不大。
他面無表情,在認罪書上謀和知縣顧青民一罪中污了墨團,其餘大略看過,像是在批閱文書,毫不顧忌數罪盡收,起筆在罪狀上敲定畫押。
大理寺卿當他是在保護背後人物,畢竟掌控定崖,將貿易發展的風生水起,權靠一個小小知縣的確有些為難,肯定還有更大人物支撐。
便要樓楓秀如數供出同夥,能得從輕發落,起碼留個全屍。
樓楓秀心態豁達,心說千刀萬剮不就是個死,誰管你全不全屍。
他是半個字沒有,大理寺問不出二話,僵持半天,只能將人下了大獄。
就這樣,樓楓秀從舒適的宮殿,被關押進了陰冷的牢房。
獄卒在這種不健康的環境待了太久,耐心短缺,脾性暴躁,瞧這名累罪在身,馬上就要死了,還一副比他前途還光明的吊兒郎當樣就來氣。
獄卒拽著鎖鏈將樓楓秀往前推搡,樓楓秀來不及瞥他一眼,給他點殺人犯的威懾力,忽而就被一腳踹進牢門。
他撲在潮濕稻草垛上,吃了一嘴霉臭的秸稈。
囚犯日常無趣,鮮少娛樂,聞聲蜂擁,頭臉擠在鐵柵欄上,其樂融融歡迎新人「喲,又來新人了!」
「你是為啥來的?也是因為議論聖主嗎?」
「嗷嗷!」隔壁發出一聲怪叫「相關字眼不能出現在這污濁地,你長點記性,是不是想被打死!」
樓楓秀只覺得胸口硌了個物什,他撐身爬起來,倚靠著草垛,伸手往懷裡一摸,拿出瞟了一眼。
人一愣,渾身瞬間麻痹發冷。
麻了沒一會,隔壁獄友便出口打斷思緒「誒,新來的兄弟,你過來給我捉捉虱子唄,好些天不洗澡,癢的慌。」
樓楓秀瞥了他一眼,獄友雖說獄友蓬頭垢面,形象不好,可他在各州郡的乞丐窩裡全部打過滾,虱子比人還活蹦亂跳的地界去的多了,也不覺得糟糕,遂神色平靜,又將目光轉回玉虎上。
「捉虱子不難的,我教你,可好玩了,一掐一個嘎嘣響!」隔壁獄友非常自來熟,三言兩語就稱兄道弟了「哎呀兄弟,一個破玉雕老虎有什麼好看的,過來嘛!我跟你講,過不幾天你也得長,到時候你還得找我給你捉嘞!」
隔壁獄友看起來經驗十足,想必待的時間不短。
「兄弟你別不搭理我唄,我看你也是第一次進來,教你兩招哈,稻草堆里不能躺,不出兩天肯定生疹子,老鼠都在裡頭扎窩了,小心啃你那張俊臉喲!」
樓楓秀本就思緒混亂,聽他嘰嘰歪歪倍感不耐,他將小老虎丟回懷中,一頭倒在雜稻堆里,閉眼假寐。
他以前最討厭的就是回憶,舊事沒有幾樁值得惦念的,他以為他忘得乾乾淨淨。
可這一遭夢裡,樓梁鎮慘烈景象,悉數盡現。
所有焚盡的屋舍,寸草不生的荒地,遍地可見的死人坑。
還有,死人坑裡濃烈的血腥味。
慘遭乾旱饑渴的人群,為什麼會有血腥味?
哦,原來是那甘霖腐敗了腸穿肚爛,嘔出的五臟碎屑。
貧瘠的西北,荒無人煙的大漠,樓西縣永遠求不來的雨。
他們得到那片刻救贖,卻是致命甘霖,困死於一手遮天的權威。
他本該懷揣無盡怨恨,可夢魘盡頭,明月之下,卻見到那遍地死人中送給他水和食物,無聲泣哭的幼童。
他在不斷反覆告誡自己,那是歌沉蓮,不是阿月。
世間最好的阿月,已經死了。
他必須恨他不可。
本該如此。
在樓楓秀一個字沒蹦出來的前提下,料事如神大理寺卿慧眼如炬,不僅知縣顧青民與地頭蛇同流合污,期間還有皇商沈知安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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