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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刻意不去想,就越是頻繁記起。

如果是別的人也就算了,李棠梨偏偏是自己外甥的女朋友。

他這樣,和曾經那個破壞自己家庭的第三者有什麼區別?

那張臉一浮現在心頭,緊接著就湧上一股難言的滋味,又是悸動又是自厭。像是一輛在黑夜裡行駛的列車,隨時有要脫軌的風險。

夾煙的指尖一抖,一小截菸灰疏疏落落掉在地上。

手機嗡地一聲,拽回了他的神智。是顧淑鳳發來的信息,讓他今天抽空回老宅一趟,有事要和他說。

他起身要走,關望津說送送他。

到門口,關望津扒著車門,才賤嗖嗖地說:「顧峙,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因為陽痿自卑了?」

顧峙沒心情和他打趣,陰森森地盯著他:「找死?」

關望津終於正色道:「那你跟我說實話,究竟是因為什麼?總不可能是動春心了吧?」

然後,隨口亂說的他就吃驚地發現,顧峙居然沉默了——他沒有否認。

但他轉念一想,正常男歡女愛有什麼好稀奇的。顧峙的同齡人好多連孩子都抱倆了,他早該有動靜了。

關望津不解地問:「喜歡就追唄,你這是看上哪路神仙了,這麼難搞?」

不能追。要是能追,他能煩成這樣?

顧峙升上車窗,不想跟他多談,撂下一句:「你就當不知道,走了。」

一路上,這種心煩意亂還是不時出來搗亂。

顧淑鳳正在澆花,聽見腳步聲,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才納悶地說:「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

顧峙不著痕跡得帶過:「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正好看見消息,就回來了。」

顧淑鳳拿著水壺,一面澆,一面說:「哦,爸媽的忌日快到了,我跟你說一聲,記得提前把那天的日程空出來。」

她話聲很平靜,顧峙看著她精心擺弄手下綠意蓬勃的盆栽。花草樹木歲歲抽新枝,可人卻無可避免地在一年又一年的歲月里長大、衰老。

她忽然嘆了一口氣:「過的真快,一眨眼他們都走這麼久了。想想那個時候,兩個人天天吵架、摔東西,一回家就跟打仗似的,感覺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親人逝世後,有些人會選擇淡忘他們的缺點。曾經難熬痛苦的當下,也在時光的沖刷下漸漸變得輕描淡寫,顧淑鳳就是這種人。

但顧峙顯然並不在此列。

她這個弟弟很聰慧,從小成績名列前茅,什麼文章看幾遍就能順著背出來。可這種絕佳的記憶力,有些時候卻更像是一種詛咒。

他嗓音有點啞:「嗯,我們去看看媽。」

顧淑鳳清楚他的言外之意。這麼多來,顧峙從不去給父親掃墓。

上流社會,多是聯姻組成的家庭。至於什麼為愛反抗家族的大情種,那都是電視劇里不切實際的臆想。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婚姻都是面子工程,夫妻倆各有情人、互不干涉的更是常見,像顧家鬧得這麼難看的確實不多。

顧父出軌後,就開始明目張胆地不回家。如果兩人只是單純的聯姻也罷,可年少赤誠相愛過,顧母無法接受曾經忠誠的枕邊人變心的事實。

她做不到完全的怨恨,始終抱著一點微弱的希望,試圖挽回這段已經變質的感情。

可是,卑微和糾纏換不來愛人的回頭,反而招來更粗魯的對待。

在公開場合,顧父表示已經對妻子沒有感情,屢屢被媒體爆出和不同的女人出入酒店的花邊新聞。

可以說,顧峙是浸泡在母親的淚水和痛苦中長大的。

整理遺物時,他無意間找到她的日記本,翻開兩頁便草草合上,不忍卒讀。

所以,顧峙一直不肯原諒他。

顧淑鳳也不勉強,畢竟她對於父親的感情也在最後幾年被磋磨去了大半,她轉而說:「這回把嘉譽帶上吧,他也長大了,每年該去看看。」

提起兒子,她放下水壺,憂心忡忡得說:「顧峙,你說嘉譽是不是被我們慣壞了?」

顧峙聽出端倪:「他又怎麼了?」

紀嘉譽的父親,即顧淑鳳的前夫是一位華裔藝術家。結婚後,本來商量好在國外定居。

但由於父母驟然離世,顧淑鳳不得不回國料理家事,導致了兩人常年分居。

前夫也曾主動嘗試來中國陪伴她,但依然存在不適應氣候飲食、彼此生活節奏不同步等種種問題。

紀嘉譽八歲時,聚少離多的兩個人協商後和平分手了。離婚後,顧淑鳳怕兒子受委屈,更是無止盡地溺愛他。

直到今年,她回過味兒來,發覺不對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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