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想起江翎瑜在文華殿讓刀穿了心口,自己不曾心疼他,還把他氣到嘔血一事,悔恨交加,當著夫人跟廖無春的面,狠狠扇了自己幾個巴掌,光著腳趟過滿地尖銳,找出許久未穿過的官袍換上,大睜著眼睛,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口中小聲念著:「霖兒,你等等父親,父親來接你回家,咱們不做官了,再也不去朝廷了。你喜歡煦遙,父親就送你出嫁,以前的事,是父親對不起你。」
「等等父親好不好,」江懷丟了魂一樣,像個木偶,渾身僵硬,一邊換衣裳,嘴裡念念叨叨,「霖兒,你撐住,父親想你。」
廖無春一下子傻眼了,求援似的看著江夫人,她更是哭得悲愴,絲毫不約束江懷的行徑。
她比誰都想讓江翎瑜回來。
江懷不顧廖無春的阻攔,徑直闖進養心殿,在崇明帝眼前磕頭:「皇上,老臣之子命薄,不能再為皇上效力了,讓臣的兒子回來吧,求求皇上,放朕的兒子回來,求求皇上,老臣給皇上磕頭了。」
江懷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在皇帝眼前放聲大哭,他對江翎瑜有愧,哪怕自己一死,換兒子回來就好。
崇明帝沒法逃避,也沒辦法辯解,因為從一開始漠視江懷的訴求,逼著江翎瑜上任,才後知後覺他真的是身患重疾,自己就錯了,什麼樣的國情需要勞動一個朝不保夕的病人,如今江懷已經跪在自己眼前,作為一個父親,為著江翎瑜苦苦地哀求,崇明帝心裡不是滋味,實在自責不已。
「太傅,是朕對不住你。」
崇明帝心軟了:「那朕讓廖愛卿前去探病時問一問,如果翎瑜願意告病回京師,永不出任刑部尚書一職,朕應允;他要是願意做官,就留在任上繼續做政績,朕也應允。」
崇明帝問江懷:「這樣可好?」
江懷知道,這已經是他作為君王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讓步了,抬起手胡亂抹乾眼淚,點點頭:「好,臣要去保定府,聽他親口說出他的抉擇,臣才能信。」
崇明帝很有些不悅:「朕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江懷不說話,也不看崇明帝,他臨走前把後事都交代給夫人了,死也行,就是想再見江翎瑜一面,也就能閉上眼了。
也去見唐煦遙一面,兒子喜歡他,願意嫁給他,囑咐兩句,再把先前冒犯他一事清算,去道個歉。
江懷不問還剩幾日自由身,盡數拿去了卻凡塵事。
「那好,你去吧,」崇明帝知道自己理虧在先,龍顏不悅,也說出些傷他的話,「不見棺材不落淚。」
「皇上,老臣早晚都會見到自己的棺材。」
江懷神情空洞,衝著崇明帝苦澀地笑了笑,與其實說是向皇帝傾訴衷腸,不如說是在懺悔:「老臣的兒子小時候健康,臣和臣的夫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因為他不愛讀書打罵他,之後他罹患重疾,再也沒有過一時一刻的舒心日子,臣只想這苦命的孩子安穩地活幾年,皇上.......別怪臣。」
崇明帝見江懷的狼狽模樣語塞,他先前剿殺逆黨之際,站在自己眼前,拿著各式的證據供詞述職,是那麼神采奕奕,何曾想過他為了保全江翎瑜的性命,以這種方式跟自己相見。
他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江懷手腳都是傷痕,一瘸一拐地離開,再也沒回頭看看養心殿,崇明帝出神地望著,問廖無春:「你說,朕是不是真的錯了。」
崇明帝在養心殿望天,遲遲不換衣裳,一下子耗到一更天,雪景甚美,可沒心思賞。
同時刻的保定府,昏迷大半天的唐煦遙被腹內的劇痛驚醒,想抬起手摸一摸,哪知道身上各處更疼,一時間無所適從,失聲喊了出來,隨後就是一陣咳嗽。
「主子,主子醒了?」
唐禮又驚又喜,忙上前問問他:「主子哪疼得厲害?」
「我腹痛.......」唐煦遙迷迷糊糊的,啞著嗓子開口,闔著眼皮,抬起手摸索幾下,發覺身旁空落落的。
「霖兒,我的霖兒呢?」
唐煦遙猛然驚醒,一下子坐起來,腹中碰傷的臟器疼得厲害,也只是用手摸一摸,緩過來繼續找著江翎瑜,屋裡除了唐禮,就還有駱青山,他掙扎著要下床:「我的霖兒在哪?」
「主子,江大人在旁邊的那間臥房,傷得重,還沒醒過來。」
唐禮和駱青山都來阻攔他:「主子,先不要挪動,可得靜養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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