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道長眉頭皺起來了,唇瓣輕啟,囁嚅幾下,沒有發出聲音,也看不出他對了什麼口型,江翎瑜跟唐煦遙好奇啊,紛紛順著他的目光往後看,是一具屍體,後背中了一刀,脖子和腦袋倒是沒怎麼受傷,沒有那麼慘烈,可看了半天,也沒什麼異常。
江翎瑜秀眉一挑,回過頭來:「道長,怎麼了?」
「動了,」唐煦遙沒回頭,依舊注視著那具屍體,向後伸手碰了碰江翎瑜,「他的腿好像動了一下。」
第103章
「真的?」
江翎瑜再度回過身, 與唐煦遙並肩站立,很不敢置信:「大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就算當時倖免遇難, 失血過多加上天寒, 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我也對此有疑慮, 尚書大人在此等候,我過去看看。」唐煦遙緩步上前, 正要伸手觸碰,讓江翎瑜一把拽住。
「別用手碰,」江翎瑜說, 「拿佩劍。」
唐煦遙把江翎瑜擋在身後,從腰間取下長劍,連著劍鞘一起握在手裡,探出去碰一碰不遠處的屍體,腿部再次抖動起來, 還發出「嘰嘰」的聲音,江翎瑜長舒一口氣:「是老鼠。」
唐煦遙抽劍出鞘,劍尖劃開鼓囊的褲腿, 兩隻灰色的耗子尖叫著奔逃, 爪子上都是血和咬碎的爛肉, 在積雪堆上踩出黑紅的印子。
「將軍, 」道長也跟上前, 「那是什麼?」
江翎瑜循聲看過去,見是一塊染了血的石頭塊,乾淨的地方能看出顏色,是青綠夾雜些白的,埋在被老鼠啃咬爛了的腿肉里, 唐煦遙也看見了,他怕老鼠舔過的血髒,拉著江翎瑜和道長不讓再往前走了,只遠遠地站著看。
「像不像青綠局的東西?」
唐煦遙只覺得這東西眼熟,回憶說:「咱們在保定府見過。」
「快把廖提督叫來,」江翎瑜吩咐五軍都督府的人,「快些。」
道長在此等候廖無春,唐煦遙則扶著江翎瑜往宅子裡面看看,莫羨帶人跟著護送,剛才搭話的道長走不開,就派了一個沒有參與法事的道士拿著香跟隨,他不愛說話,見到兩位大員也只是點點頭,如此一行人進入宅子,以防不測。
越往何府裡面走,血腥味就越濃重,唐煦遙打心裡牴觸這些,難受得直皺鼻子,渾身不自在,但江翎瑜得辦案,也只能硬著頭皮往裡闖。
江翎瑜沒急著進主臥,而是四下巡視一圈,無一活口,刀傷皆在頸部和胸腹,正門處有些斷頭的,各式死狀,江翎瑜一一記在心裡。
進了主臥,何蓉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懷裡摟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子,女子倒是安詳些,她抱著何蓉的腰,唇角輕微勾起,如此看來,應該是他的夫人,兩位死者均是心口中刀,鮮血向上噴濺得不高,大概是到了半截床圍子的樣子,向下流淌出來的血就全部滲進被褥縫著的棉花里,還有順著床沿流到地上的,北直隸乾燥,又燒了暖閣,只有被褥上還濕潤,其餘地方的血跡已經完全乾透了。
如此,何府上下五十三口人,無一在屠殺中倖存,是近三十年來,又一樁震驚朝野的慘案。
「一刀斃命,」江翎瑜背著手仔細打量床上的兩具屍體,「何蓉死狀雖痛苦,卻沒有掙扎的跡象,想必此人行兇手法嫻熟。」
何蓉情深至此,江翎瑜得見,何蓉懷裡護著他的夫人,也許就是他不掙扎的原因。
「從門口看到的那塊石頭,這一路我就在想,」唐煦遙推測,「那是不是兇手,或者是兇手之一,遭到反抗,不慎殞命在此。」
「有可能,但其中有許多疑點,」江翎瑜分析說,「一是宅子被屠,假設那具屍體就是兇手本人,在院牆周圍遇害,這是逃離未遂,誰殺了他呢?」
見唐煦遙點頭,江翎瑜又說:「二是假如有活口,幸而逃生,為何不報官,周遭四鄰也不報官?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四鄰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動靜,那兇手是怎麼在無聲無息之間殺了人,大宅三進三出,處處都有僕役,難不成行兇之人是何蓉的熟人,曾多次摸排,算好了時間,才能處理得乾淨利落?」
「前面的我沒什麼頭緒,」唐煦遙想了想,「這無聲無息地殺人,也許是用了藥?」
「足以反駁你的證據就在眼前,」江翎瑜皺起眉頭,「如果用了藥,何蓉為什麼大睜著眼睛,死不瞑目?他一定是在意識清楚的時候遇害的。」
唐煦遙遲疑了下,追問江翎瑜:「可他夫人的死狀為何如此安詳?」
那個寡言的道士忽然插口說:「一個用藥,一個沒用藥?」
「有道理,」江翎瑜漸漸鬆懈了眉頭,順著道士的話說,「是我想得有失偏頗,認為藥就是瀰漫在空中的,而忽略了口服的草藥。」
唐煦遙輔佐江翎瑜斷案,剛才接過話的道士忽然出去了,轉了一圈,再回來時手上的香上頭有一塊黑斑,像是點上又滅了,徑直站在兩個人眼前:「請兩位大員先離開此處,事情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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