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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是刺客, 」毓照理在房外,語氣較為平和,「已經處理了, 真是讓將軍和大人受驚了。」

「夫君, 」江翎瑜躺在唐煦遙臂彎里, 心口被墊得高些,腦袋低, 下巴尖揚著,如瀑的黑髮傾瀉在床褥上,弱聲喚他, 「你離我近些,我害怕。」

江翎瑜不知是不是受驚嚇了,又有些氣喘,因為唐煦遙的手臂在他背後撐著,身子瘦薄, 喘著粗氣時看著十分明顯的,唐煦遙先是抱著他,但當即就反應過來情形不太對, 急忙將手覆在他頸下, 攏起指尖探著心跳, 發覺裡頭像是在顫, 心臟很不穩, 搏動越來越弱,一下子慌了神,大吼著:「叫李思衡,再去把能看病的大夫都喊來,出事了!」

江翎瑜極少病重至此, 已經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上一次有此徵兆,就是溫高功徹夜搶救之時,說是危在旦夕也不為過。

唐煦遙那時摸過江翎瑜的心跳,時快時慢,搖顫不穩,那樣的觸感,這輩子都忘不了,在異地他鄉出此兆,唐煦遙不禁心如死灰。

李思衡來得很快,抱著針包,藥箱,符篆還有降真香一路狂奔,好險讓門檻絆著了,進屋一個趔趄,所幸身子夠穩,進來瞧病,燈早就再度被點亮了,上香燒符化水,江翎瑜很乖,讓唐煦遙抱著起來喝水服藥,一口接這一口地往下咽,這丸藥是溫高功留下的,效用非凡,一般的心疾用不上祝由科的符水,單是那苦澀的小黑粒就可治癒,李思衡此法自學了就不常用,這回是要和閻王爺搶人,才破格施展,江翎瑜開始服下這些藥是見好,平穩片刻,忽然在唐煦遙懷裡重咳不止,掙扎著伏在床邊上劇烈嘔吐,把剛才吃下去的藥和符水都吐出來了,細瘦的素手扒著黃花梨床沿,用力地攥著,掌骨和血脈隱現,額頭青筋經由薄汗浮起,實在是觸目驚心。

江翎瑜吐到後頭,總是出血,唐煦遙知悉此事,不料江翎瑜嘔得厲害,還是攔著晚了,殷紅都濺在這垂下來的簾穗上了,待唐煦遙將人扶回來,都已經氣若遊絲的,瞳仁有渙散之象,愣愣地,眼眸里的靈氣一下子消散了,滿是空洞,像是千年未有人煙的山谷,黑黢黢的,深壑蒙塵,連太陽都照不進去。

唐煦遙心下隱隱知道怎麼回事,但不服,更不能接受,抱著唇角泛血絲的江翎瑜央求李思衡,語氣越來越哀戚:「道長,救救我的夫人,求求你。」

「江大人不行了,將軍,」李思衡臉色凝重,垂下眼帘,說話時喉間聲息有些顫抖,「節哀順變。」

「你憑什麼說我夫人不成了。」

唐煦遙瀕臨崩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斷了線似的,喉頸酸楚發痛,吼到聲嘶:「你救救他,愣著做什麼!」

李思衡不再上前:「將軍,江大人扛不過去了,請您節哀順變,還剩些時間,再陪一陪他吧。」

「夫人,」唐煦遙不願意相信江翎瑜病危,更不願意相信此時無力回天,懷裡抱著說不出話的美人,徒勞地晃著他的身子,「夫人,你別不要我,我求求夫人,你別走,別走。」

江翎瑜什麼都不會說了,唇瓣輕啟微合,還算有些意識,在彌留之際,見著唐煦遙的模樣,也只剩下流眼淚了。

在江翎瑜心裡,這輩子覺得最好,最愛的人,就是唐煦遙了,臨終才知真的不舍,許是也在為先前故意氣著唐煦遙後悔,也想到了唐煦遙為著那幾句難聽話,將手臂撕咬得鮮血淋漓,眼淚愈發洶湧,可惜江翎瑜喉間苦澀難言,氣息甚微,連囑咐些什麼都做不到了。

唐煦遙泣不成聲,眾人圍在屋內屋外,見此悲景,實在不知該怎麼安慰唐煦遙,廖無春平時能說會道,此時也默然轉身,背著手站在門外,依舊沒辦法置身事外。

無人開口,因為誰也沒見過將軍哭得這樣悲戚,誰也不曾知道痛失人間摯愛的感受,所以人人都能共情,無人可以勸慰,只陪著他就是了。

唐煦遙哭聲漸平,懷裡的江翎瑜也闔上眼皮,徹底沒了生氣,他直著眼不知道在看什麼,像是門外的某個地方,又愣了許久,唐煦遙啞聲喚:「無春。」

廖無春聞言,緊著忙著進來:「將軍。」

唐煦遙的眼淚才停了這一時半刻,這會子開口,又蓄滿了眼眶,眼皮浮腫泛紅,唇也熱著,再開口時鼻音更重了些,不免染上些哭腔:「去外頭報喪吧,廣而告之,欽差大臣江翎瑜,薨了,病逝,喪事明日一早就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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