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元鳴說,「皇帝又不是傻子,這事一看就是成心編排的。」
「誰說不是。」
廖無春背過手去,側頭看看四周, 發覺無人,輕聲道:「可你也別覺得周竹深那伙人有多聰明,說實話, 從他們上任開始, 這十幾年的樂子, 大多是源自他們, 小事不疼不癢, 就不必說了,大事蠢得不像是人做的,要不是周竹深是親王的女婿,換作旁人,早就死上幾遍了。」
「那是, 」元鳴憋笑,努力忍著,終究效益不大,唇角還是勾起,就微微頷首掩飾,「周大人命硬,非一般人可比。」
「命再硬,比起石頭來,怕是遜色得緊。」
廖無春不在意元鳴笑不笑,只照著自己的話說:「石頭也有碎裂的一天,區區周竹深,還能用通天的本領?」
「這麼看,」元鳴試探,「主子,您心裡頭有法子了?」
「你先去準備著我晚上要換的衣裳,車馬。」
廖無春笑笑:「待我與江大人他們商量一下,覺得可行,再告訴你。」
「這陣子,」元鳴發覺廖無春變了,照舊試探,「您仿佛和江大人,唐將軍更近些了。」
「怎麼?」
廖無春撩起眼皮,神情不善:「以往我與你商議,今兒不找你,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元鳴見心思被看穿,急忙低下頭:「不敢,主子。」
廖無春不再追問,背過身去:「隨你。」
兩個人剛聊完,元鳴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個人影,甩著袖子,走得風風火火,定睛一看,發覺是顧方黑著臉朝著午門來了,提醒廖無春:「主子,顧方來了。」
廖無春輕聲蔑笑:「看見了。」
顧方這一趟,當真是吃飽了閉門羹,氣沖沖地到了養心殿,踟躕一陣,終究是沒膽子進去,就折回去,打算回府了。
「顧大人,」廖無春叫住顧方,臉上似笑非笑,「這就回去了?」
顧方不語,他是打心眼裡看不起宦官的,目不斜視,徑直自午門出去。
周黨的人都看不起宦官,不止顧方。
廖無春不怒反笑,吩咐元鳴:「找人跟著他,依我看,他不是回府。」
顧方自然不是回府,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吃夠了閉門羹,連他最看不起的太監頭子都能侮辱他,自然要找人訴苦。
解鈴還須繫鈴人,顧方自然是找自己的主子周竹深去了。
「周大人。」
顧方不滿,喊聲是有點大的:「周大人!」
周管家匆忙迎出來:「哎喲,顧大人,怎麼了?」
「別廢話,」顧方真是氣急了,甩著袖子,說話唾沫橫飛,「快讓我跟你們主子說話。」
「是是,」周管家不知道顧方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也不通報了,躬身引路,「請您隨我來。」
顧方見了周竹深,還沒訴苦,先掀了桌上的茶盞子:「周大人,你是讓我去受委屈的?」
「怎麼了?」
熱茶險些把周竹深給燙了,他激靈似的閃身:「這是發了哪門子的脾氣,倒是把我鍾愛的盞子都摔了。」
「不是你跟我說刑部的門隨便出入麼?」
顧方憤憤不平:「且不說那兩個侍郎如何攔著我,連廖無春都敢數落我兩句,你先前所言,難不成都是騙我?」
「那我也不知事情會這個樣子。」
周竹深顯然是想得少了,以為三法司同為一家,確實是出入自由,現在經顧方所言,周竹深也是疑惑不已:「廖無春是怎麼數落你的?」
顧方余怒未消,說:「他說要進刑部,需得稟報主官江翎瑜,今日他不在,就算是找皇帝也不成。」
「那既然如此,你且先回去。」
周竹深擺擺手:「容我再想想。」
「回去?」
顧方不敢置信:「我挨罵受辱,你只有一句輕飄飄的回去?」
周竹深瞪眼:「那,那你想怎麼樣?」
顧方不再言語,揚起手,又奪了周竹深手裡的把件,一塊玉質雕刻的核桃,「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碎得大大小小,崩了一地,跟冷了的茶水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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