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便轉身走了,李由安抱住洛麗塔小聲叮囑:「你下次可不能亂跑了,我很擔心你的。」
洛麗塔輕輕蹭了蹭李由安的下巴,用李由安聽不懂的喵喵叫說著:「我變成一隻普通貓咪了,李由安,貓咪的壽命只有十幾年,雖然又短又無聊,你還總是要上學上班,聽不懂我講話…」
洛麗塔的爪子拍上李由安的手:「但能這麼陪著你,我很開心,你是最好的大人。」
裴宿走了很久。
街道上的人群逐漸散去,他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中。
裴宿踏過積水,發出沉悶的迴響。他停在一家水果店前——程黎常去的那家。老闆正哼著歌擦拭蘋果,見他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道:"小哥,買點水果嗎?剛到的蘋果很甜。"
裴宿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他看見老闆身後的籃子裡,放著一顆鮮紅的蘋果,像是專門為誰準備的。
「奇怪,」老闆忽然撓撓頭,「總覺得那個是要留著給別人的」
裴宿沉默地拿起一顆蘋果。
蘋果在指尖微微發熱,他恍惚看見程黎蹲在店門口和老闆賣水果的樣子,因為老闆多放了幾顆,所以笑得狡黠又明亮。
裴宿將錢放在櫃檯上,轉身走進窄巷。
巷子盡頭是程黎的公寓。裴宿站在樓下,看見一樓的窗戶大開著,窗簾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隻蒼白的手在招搖。阿婆坐在門口,不斷拍著自己的收音機:「真奇怪,怎麼又壞了…小…啊…」
「老咯,最近記憶總是不太好。」
樓梯間的感應燈壞了,裴宿在黑暗中數著台階。
裴宿推開門,灰塵在斜照的陽光中飛舞。茶几上放著半杯果汁,沙發凹陷的痕跡還沒回彈,仿佛主人只是臨時出門。陽台上的綠植綠意依舊,花盆底下壓著一張便簽紙,上面畫著拙劣的愛心。
裴宿坐在程黎的沙發上,指腹摩挲著便簽紙粗糙的邊緣。陽光漸漸西斜,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釘在牆上。他想起程黎總愛蜷在這個位置打遊戲,手柄按鍵的咔嗒聲能響到深夜。
裴宿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恍惚看見程黎盤腿坐在地毯上,仰著臉對他笑:「裴哥,你看我這關又過不去了。」
他伸手去碰,幻影便碎在暮色里。
黑髮小人偶從口袋裡滾落,無聲地陷進沙發縫隙。裴宿太累了,連日來的疲憊混著記憶里程黎鮮活的笑臉,終於讓他閉上眼睛。
他夢見程黎在雨里轉身,嘴唇開合說著什麼。他想追上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化作樹根,深深扎進混凝土裡。
醒來時,月光已經漫過整個房間。裴宿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發現身上蓋著程黎常穿的那件外套,明明睡前它還掛在門後。窗外傳來遙遠的汽車鳴笛,襯得屋子靜得可怕。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心臟像被浸泡在冰水裡,又冷又重。黑髮小人偶不知何時從沙發縫裡爬了出來,此刻正坐在他的膝蓋上,小小的手掌貼著他的手背。
裴宿盯著它看了很久,久到月光偏移,照在小人偶的發梢上。突然,那撮黑髮泛起了金色的微光。
"裴哥。"
熟悉的聲音驚得他渾身一顫。小人偶周身浮起細碎的金色光點,在空氣中匯聚成半透明的輪廓,程黎就跪坐在他兩腿之間,額頭幾乎抵著他的胸口。
精神體的邊緣像接觸不良的投影般閃爍,卻真實得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我回來啦。"程黎笑著說,聲音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尖穿過裴宿的衣料,點在心臟的位置。
「好想你,裴哥。」
裴宿不敢動。他怕呼吸太重會把眼前的幻影吹散,程黎的精神體卻突然前傾,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沒有實體的觸感,只有細微的電流般的麻癢,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溫度。
「多虧裴哥留在裡面的精神力,護下了一點我的精神力。」程黎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里響起,「最後的能量……本來想留著說更重要的話。」
裴宿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比如?"
程黎的輕笑道:「比如我攢的錢都在…」
裴宿垂下眼帘:「程黎,那都不重要。」
精神體突然安靜下來。月光穿過他透明的金髮,在裴宿的襯衫上投下粼粼的光斑。程黎慢慢直起身,捧住裴宿的臉。他的手掌像一縷陽光,溫暖卻抓不住實體。
「我在雨里。」程黎的手抹過裴宿的眼睛下方,帶走一滴沒落下的淚,「在風裡。在每一個你走過的街道上,裴哥,別哭了,這就是我最想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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