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也沒生氣,站在車站目送他們遠去。
喬鈺低垂著睫,沉默著看著自己的指尖。
季仲遠往後視鏡里瞥了好幾眼:「什麼時候的事?」
「沒有什麼事,」喬鈺說,「昨天我才見到他。」
「他回來找你?他怎麼有臉回來?當初他一聲不吭出了國,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沒忘,」喬鈺語氣平淡,像是再說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他忘了。」
季仲遠輕踩油門,打算搶前面的綠燈。
他沒聽明白這個「忘了」具體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啊?」了一聲。
「他出了車禍,失憶了。」
世界仿佛都安靜了兩秒。
一腳極重的剎車踩下去,車上兩人的安全帶全都繃緊了起來。
黃燈跳成紅色,喬鈺前傾的身體又重新靠回車椅上。
「不說了,開車別分心。」
「失憶了?他?」季仲遠按著方向盤笑出了聲,「演偶像劇呢?」
這喬鈺抿了下唇,並不回應。
「你不覺得太了嗎?失個憶就能把過去的事情翻頁重頭再來了?他還失憶?我看他剛才死皮賴臉黏著你的樣子簡直和以前一模一樣——」
「遠哥,」喬鈺打斷他的話,「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關係?我和他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察覺到喬鈺的牴觸,季仲遠的語氣也不似之前那樣強硬。
「你心裡有數就好。」
五年前的那場不告而別,喬鈺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懇求與挽留。
他甚至追去了大洋彼岸,被傷得體無完膚。
早就筋疲力盡了,現在連痛苦都感受不到。
唯一一點怒火在與江勉重逢時發泄了出去,現在宛如一個乾癟下來的氣球,浮不起來,也沉不下去,只能貼著地面緩慢的摩擦,弄得滿身狼狽。
-
喬鈺家就住在渝大的附近的城中村里,五十多年的筒子樓,一整排的陽台連在一起,三五棟排排坐,樓下的小路狹窄而又擁擠。
他無父無母,是姥姥撿來的棄嬰。
祖孫倆在這裡相依為命十幾年,她教他識字、送他念書,把他養大。
如今她年過六十,五年前檢查出來老年痴呆,到現在已經需要人看管照顧。
而喬鈺懂事、聽話,也爭氣,考上當地最好的學校,如今換他給她養老。
四十多平的房子,一室一廳,兩個人住也不是很擠。
喬鈺沒有自己的房間,睡覺時就在姥姥的床邊支張一米二的鋼絲單人小床,方便看護也不占地方。
孫姨總覺得他苦,但喬鈺不覺得。有姥姥在就有家,有家的人再苦也不苦。
——有家的人再苦也不苦。
他停在門口,只覺得這話熟悉。
細細回想,大概出自江勉之口。
「呵……」
嘆出一聲輕笑,過去的回憶如團霧般呼出後頃刻消散。
「騙子。」
喬鈺的睫毛輕顫,鼻根酸澀不堪。
他短短地又呼了幾口氣,企圖把此刻自己內心的雜亂一併呼出去。
他不想把情緒帶回家裡,可站在門外消化了半天,卻始終做不到心靜如水。
「我嗎?」
一道聲音自他身側響起。
喬鈺嚇了一跳。
這種驚嚇無非於半夜起床照鏡子,想著念著諸惡退散,卻一轉頭就對上青面獠牙。
他往旁邊一個踉蹌,江勉伸手扶了一把。
一觸即分的碰觸,喬鈺猛地甩開對方的手。
那張臉就這麼出現在他面前,和十多年未曾變過的長廊一起印入眼帘。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人,兩者疊加比單一的看見江勉要更能讓喬鈺心緒混亂。
江勉並沒有立刻撤開,而是隔空虛虛地在喬鈺身側護了一下。
不過一秒的停頓,防止他摔倒,隨後很快就收了回去。
他看了眼緊閉的鐵門:「你家?」
喬鈺壓著火氣:「你跟蹤我?」
「有點不放心,」江勉語氣溫和,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不受待見的外人,「之前接你走的人是誰?我看他眼熟,覺得不是好人。」
第4章
失憶已經很離譜了,失了憶還能精準找到喬鈺的頭上,姑且算是小概率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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