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敢直接上手,而是隔了半米遠尷尬地勸著:「都是好人家的孩子,這、這不好吧?」
的確不好。
下一秒,江勉矮身將喬鈺打橫一抱,動作乾脆。
「老羅,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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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鈺上一次哭還是五年前,哭得面部過敏進醫院,花掉了大幾百。
錢從手上出去覺得心疼,發誓就算流淚也得迎風,吹吹乾省得過敏。
結果五年後他又哭了一次,這次過敏高燒手拉手,debuff一疊疊兩層,直接昏到入夜,人還迷迷糊糊醒不過來。
私人病房外,王哥坐在沙發上後悔得直拽頭髮。
他錯了,他就不應該跟這群大少爺們一起胡鬧,把喬鈺這麼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攪和進來。
如果喬鈺今晚真出什麼事,他可真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正煩著,他身邊的羅昊打了個哈欠:「沒事兒的,回家睡覺去吧。」
王哥氣不打一處來:「都進醫院了,還能叫沒事?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說就是吃一頓飯!」
羅昊氣急敗壞:「他倆認識!」
王哥一瞪眼睛:「認識個屁!」
他越說越覺得不對,乾脆膝蓋一按就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帶小喬回去。」
羅哥嚇得一個彈跳起步,在病房門口死死拉住了他:「江少在裡面呢,你進去找死啊!」
病房外的兩人扭成麻花,病房裡的兩人鴉雀無聲。
關著燈,黃昏的暖光灑落一地。
喬鈺臉頰紅腫一片,呼吸急促,睡得並不安穩。
江勉垂眸坐在床邊,掌心托著喬鈺那隻扎了吊針的手,小心翼翼地焐著。
而另一隻手則捏著紙巾,時不時點點喬鈺的眼角,擦掉溢出的淚水。
眼淚過敏,一個稀罕的過敏原。
他換了張紙巾,靠近一點去擦喬鈺被淚水凝在一起的睫毛。
好長。
擱在床頭的手機一亮,是孫姨給江勉發來的語音。
今晚喬鈺沒有回家,姥姥一直吵著要見,鬧騰到半夜被困意打敗,直到現在才睡著。
江勉謝過對方,又發過去一個大紅包。
孫姨連忙拒絕,說之前已經領過了,太多了,都夠兩個月的看照費用了。
江勉讓她收下,然後詢問了喬鈺這幾年的生活狀況。
孫姨不太會打字,發了很多條語音。
江勉戴著耳機,認真且沉默地一條一條聽著。
「……我剛來的時候他姥還沒糊塗得那麼厲害,生活能自理,手腳也靈快,就是喜歡亂跑,小鈺白天課多,實在看不住才找的護工。我是那個最便宜的,因為我看不了晚,就這他還想再便宜點,我說不行喲,你再看看吧……」
「……過了幾天,他還是來找我了,我過去一看,家裡沒大人。這哪成呢?當時我就想走。他不願意,拉著我的衣服讓我留下來。可憐的喲,我想著錢都拿了,就幹完這一個月吧……」
「……但是一個月干下來,我太心疼這孩子了,白天念書、打工,晚上還要回來照顧他姥,有時候累得直接趴在床邊上就睡著了。我要是走得晚,就叫醒他讓他去床上睡,要是走得早,他能在那兒趴一晚上……」
「……後來他長大了些,摸著了門路,掙得錢比以前多了,可他姥身體又不行了,夏天喘冬天咳,一進醫院就大把大把的花錢,他連個囫圇飯都吃不了,又得去掙……」
「……太苦了,實在是太苦了。小鈺是個好孩子,懂事上進又聽話,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這幾年不按時吃飯不好好睡覺,把身體都給累壞了。我心疼他,唉,實在是心疼他……」
語音終止於孫姨一聲又一聲的嘆息,江勉面無表情地聽完全部的語音,又返回去從頭再聽一遍。
孫姨來到喬鈺家的近三年時間被壓縮在這幾句語音里,仿佛是一劑濃稠到難以稀釋的苦,一股腦灌進江勉的心底,疼得讓他彎下了腰。
他弓起身體,用雙手攏起喬鈺的手。
額頭懸在手背之上,看喬鈺的皮膚薄而白,在月光的映襯下像硫酸紙一般,模糊地覆蓋著青色的血管,如枯枝在皮下交錯,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斷。
可也就是這具清瘦的身體,艱難地撐起了一個小家。
小松般壓不彎折不斷,即便渾身是雪,抖一抖,還和以前一樣站在那。
「喬……鈺……」
他緩慢地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像是把每一個字都拆吞入腹,反覆咀嚼,喉間堵著哽咽,難受得快要窒息。
低沉的聲線混雜於晦暗的室內,攪進空氣中,伴隨著走廊里細碎的腳步,以及微不可查的哽咽。
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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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鈺的手機被關了靜音,但體內的生物鐘卻精準地定位到了六點二十八——他在鬧鐘響前兩分鐘睜開了眼。
屋裡很暗,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兩個鼻孔只有左邊氣若遊絲的露出一小點縫隙,聞到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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