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義從來沒有給過,但她明晃晃地偏向了成恩,他的反應與眼前的琴師沒有什麼區別。
旁人渴望的位置他不屑一顧。
裴淮義並非沒有注意到成恩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只是成恩那樣直白地說喜歡她,裴淮義便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喜歡自己,可當她要帶走成恩時,他卻先一步逃離了。
他和別的郎君沒什麼不同,都覬覦著她身上的東西,只是裴淮義想不通成恩究竟在覬覦著什麼,當初離開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有帶走。
侍人有些慌亂地同她道歉:「大人,公子並非有意衝撞您,還望大人莫要同我們計較,實在是公子身子不適……」
聒噪的聲音很容易叫人煩躁。
裴淮義鬆開了禁錮著他的手,在兩人驚懼的目光下道:「便是裴某認錯人了。」
她又恢復了那幅溫潤含笑的模樣,楚臨星如蒙大赦,被侍人攙扶著快步離去。
「主子,」雪竹道,「屬下查了楚公子的身份。」
裴淮義看著他慌不擇路的身影,道:「如何?」
「楚公子身份無異,本是江南人士,家境富庶,後來仇敵蓄意報復,十三歲那年家破人亡,再無任何倚仗,曾去穎川投奔恩師,又於去年冬月來到京城。」
「師從何人?」
「是潁川的歸休官,曾擔任樂官一職。」
裴淮義沒有言語。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成恩的老師好像也是一位歸休官,而潁川的歸休官只有一位。
如此以來,那這位楚琴師與成恩還是師出同門了。
世上竟還有如此巧合之事。
既為同門,想必楚臨星也了解成恩,也許會知曉他離開自己的緣由。
那他躲什麼?
裴淮義垂眸繫著鶴氅的系帶,平靜地問:「如今這位歸休官身在何處?」
「回主子的話,這位歸休官去年冬月前便病逝了。」
裴淮義的指節頓住。
所有的線索再次斷在了這裡。
琴師冬月來京,其老師病逝,成恩也是在此前消失不見。
「繼續查。」
裴淮義翻身上馬,勒緊了韁繩,馬匹嘶鳴一聲,踩碎地上積水,朝著遠處飛馳而去。
琴館。
楚臨星緊閉房門,顫抖著苦澀的湯藥飲盡,一滴也不敢剩。
他的身份很難買到安胎藥,將空碗放在桌案上後,楚臨星將自己蜷縮在一個角落。
他緊緊裹著兩張薄棉被,陰冷的雨水不知何時浸透了骨髓,棉被與炭火也不能溫暖他。
意識也跟著昏沉起來。
「當真不是故人嗎?」
「你就這麼怕我?」
「哭什麼。」
這些聲音盤踞在他的腦海中,楚臨星無法掙脫,只蜷縮緊了身子。
他帶著哭腔低聲哽咽著:「對不起,對不起……」
身子浸入初秋冰冷的湖水中,令人窒息的冷意湧進鼻腔,他想要呼救,卻被灌了幾口水,無力地在潁川秋湖中掙扎。
原本只是想要近距離看一看她,怎麼就這麼不小心,一腳滑了進去。
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他,將他帶離水面,楚臨星攀緊了救命稻草,生怕她拋下自己,就連雙腿也努力環住女人的腰。
直到他被女人托舉出水面,鼻腔的酸楚刺激出大滴眼淚來,楚臨星依舊不敢鬆開女人的脖頸。
「大人,大人!」
船上的下人喚著。
楚臨星耳邊滿是自己轟隆急切的心跳、水被波動的嘩啦聲響,察覺到女人想要鬆開他,只得伏在她耳邊,用沙啞的聲音哭求:「求求、求求你,我不會水……」
潁川臨水,就連幼童都會水。
但他是個不會水的潁川人。
女人似乎也有些詫異,但還是道:「別怕,你抱的太緊了,我無法把你送上去。」
楚臨星死也不肯鬆開,他不太記得女人是怎麼把他帶上去的了。
當女人將外衣遞來時,楚臨星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方才死亡臨近帶了的恐懼逐漸消散,他破涕為笑,問:「多謝,你方才,看到我跳舞了嗎?」
他是總能叫裴淮義感到意外的人。
「嗯,去換件乾爽的衣物吧,你這樣容易染上風寒。」
裴淮義示意他擦乾身子,隨後將一些衣物遞給他:「隨行之人沒有男子,這些衣物,公子先將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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