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遵循的那一套世間規則,不允她與母親「以卑凌尊」,「以上犯下」。
可是,她與母親就該是生來卑賤麼?就該是螻蟻?就該被人踩在腳下?就該被毫不猶豫地拋棄?
不,身份是自己給自己的。
宋婉的心中像是有火在燃燒。
宋婉起身,從沈湛懷中挪動出來,赤著腳下了床。
地面的冰冷讓她打了個寒顫,宋婉推開門,走到院子裡,天邊泛起魚肚白,蒼穹邊沿有隱隱的紅光,像是下一刻就要迸發出籠罩天地的力量。
宋婉閉著眼,睫羽微顫,單薄的肩膀聳動著,任眼淚流淌。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有冰涼的手臂從後面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抱起,帶著強勢的掠奪和急切,將她抱的腳都離了地。
「你要去哪?!」沈湛紅著眼,臉色煞白,「宋婉!你昨夜說了不走!」
他迅速將她抱了起來,快步走回居室內,撲面而來的暖意讓宋婉被凍的冰涼的手腳又恢復了知覺。
「你知不知道冷?連鞋都不穿?」沈湛道,「咳咳,你要做什麼,要去哪?」
宋婉木然看著他不說話,緩慢地眨著眼睛。
她哪都沒有想去,是心中燒著的那團伙讓她四肢百骸都沸騰起來。
必須要,必須要……做些什麼!
沈湛著急地想搓熱她冰涼的手,奈何自己的身體也很涼,他從未有過這樣對自己這幅病體的厭惡,看著宋婉木然的樣子,他有種瀕臨崩潰的燥意。
在他手足無措時,宋婉輕輕按住了他,讓他倏地安靜了下來。
沈湛緊緊將她箍進懷中。
「沈湛。」她喘息著鬆開他,一雙眼睛目光灼灼,「你一定要贏。」
「我會陪你。」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她冷靜的、出乎意料地吻上了他。
青年耳根和脖頸都微微充血似的泛著薄紅,鼻息沉而不穩,像是她說的話讓他興奮極了。
他扣住她的後頸,咬住她的舌尖,「好。」
又過了月余,天氣徹底熱了起來,惜春園水系多,到了夏日暑氣蓬勃。
宋婉與沈湛啟程回雲京王府。
沒帶什麼東西,除了隨行的侍衛,輕裝簡行。
路過青州的時候,宋婉去了宋氏陵園。
二人立於夕陽的餘輝中。
宋婉想起在這裡狐假虎威狠狠教訓了宋嫻。
此時心境已不同,何必要狐假虎威?
她為何就不能是虎?
「宋大人知道了你姐姐與馬夫的事,並未處置她,而是將此事按下了。」沈湛道,「咳咳,可要我做些什麼?」
宋婉唇邊勾起一抹淒涼的笑意,搖了搖頭。
厚此薄彼到這個程度,也沒什麼做的了,只要父親偏頗,她做什麼都沒有用。
若是她與馬夫有染,只怕早就被打發到莊子裡去或者是浸了豬籠了。
母親死後,她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可要將岳母遷出來,另立墳塋?」沈湛道。
宋婉幽邃的眼眸抬起,看著墓碑道:「不必。她生前就離不開宋府,死後定也不願意離開。生是父親的人,死是父親的鬼,隨她吧。」
沈湛牽住她的手將她圈入懷中,「以後你有我。」
出了謝氏陵園,便看到方才過來傳信的那個年輕人。
並未蒙面,約莫十八九歲,挺拔結實,一張臉冷峻瘦削,仔細看去與沈湛竟有幾分相似。
姐姐並未被處置的消息,就是他傳來的。
「這是代替素問和飛廉的人麼?」宋婉問。
年輕人一動不動,仍躬身垂首。
沈湛走過去,告訴她:「這是詹王叔最小的兒子,當年上諭是詹王一脈十四歲以下男丁處斬,沈濯當時年少,卻性情剛毅,決意不願苟且偷生,要隨詹王叔和王妃同死……」
「是兄長攔下了愚弟。」沈濯接著道,恭謹一鞠,「濯惟兄長馬首是瞻。」
這些年,沈濯隱匿於暗處,為沈湛行共謀之事。
所有人都以為詹王一脈已斷絕,卻不知當年是那個病弱的十七歲少年,去詔獄中用死屍替下了他。
「沈濯。」宋婉立於沈湛身邊微微笑,「我是宋婉。」
沈濯那時不知,會與這個從沖喜侍婢一躍成為沈湛心中摯愛的女子發生些什麼。
多年後回憶起初見,只記得她的眼眸很冷,笑卻很明媚。
與沈湛的第二個除夕,是在王府過的。
王爺歲數大了,很是喜歡兒女作陪,奈何女兒自小與自己不親,二兒子失蹤,還好病弱的長子眼看著身體好了起來,王爺很欣慰,覺得沖喜是真的有點用,連帶著看宋婉的目光都溫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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