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晨,卞持盈久違地睡了個懶覺,這原非她本意,無奈昨晚卞知盈那丫頭硬要灌她酒,熱酒下肚,再一沐浴盥洗,上榻後沾枕即眠,舒舒服服一覺睡到大天明。
慢吞吞用過午飯後,見外邊兒艷陽高照,卞持盈便帶著寶淳去園子裡散散步消食。
昨夜睡得太久,午後沒覺,卞持盈換了件藕色襖子,索性坐在窗邊曬太陽,手裡捧著書。
遲月也優哉游哉煮上一壺好茶,她拎著茶壺走近,彎腰倒茶,話語揶揄:「殿下這幾日恐怕要清淡飲食了,我可是聽說,朝玉不許御膳房再準備那些個大葷大膩的吃食。」
卞持盈眉眼一彎,笑了笑,她眼底印著金黃的光影,細細碎碎的,好看極了:「昨夜是有些放肆了,是該好好拘一拘。」
「我聽說。」她放下書問:「嘉平昨夜請了太醫?怎麼回事?」
遲月:「是,太醫說她以前吃得太簡單清淡了,昨夜驟然這麼一通大魚大肉下肚,可不得鬧上一鬧。」
聽見沒事,卞持盈重新拿起書來:「寶淳是不是急壞了?」
「是呢,小殿下急得一夜沒睡好,守了嘉平許久,這不,人剛從園子裡回來,眼睛就困得睜不開了。」
卞持盈再叮囑:「寶淳很看重嘉平,那邊你多上點心,宮裡人多是非也多,她一個小丫頭,也不是仗勢欺人的性子,能不被人欺負就算很不錯了,你也算她長輩,多照拂照拂。」
遲月:「噯,我記下了。」
「殿下這兩日準備做什麼?」
卞持盈勾唇一笑,手指微動,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他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遲月頓時領會她話中的深意:「殿下的意思是……他們會在新年時動手?」
「不。」皇后語氣淡淡,似乎還帶著笑:「他們不會在新年動手,但是我會讓他們在新年動手。」
「啪!」
她合上書,眉目灼灼,眼底閃著勢在必得的光:「昌安四年,將會是個新的開始,由我主導的,全新的天地。」
前世,昌安四年臘月初三,她被晏端用一杯毒酒送上黃泉路。
這一世,她不會等到昌安四年的臘月初三。
她轉頭看向遲月:「就拿開國侯開刀吧。」
遲月:「開國侯早已投誠,殿下一點不顧忌嗎?」
「顧忌?」卞持盈笑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昌安元年,恰逢開國,彼時朝局動盪不安,為了平定未歇的內亂,我和數位大臣夜以繼日,為了朝事夙興夜寐,靡有朝矣,□□嶼青在做什麼?他看準宗太后和晏端這對寡母弱子,費盡心思勾搭,謀了個開國侯的爵位,誰知去歲,昌安不過三年,宗穆一派廢掉後,榮嶼青立馬與宗太后一黨割袍斷義、分道揚鑣,變臉之快令人咋舌,若說他從頭到尾擁護晏端,我倒也佩服,可恨他是個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任誰見了,都會唾他一口。」
她頓了頓,轉頭看著窗外的景色,意味深長道:「宗豫想要對付我,必然會尋一把快刀,你猜,榮嶼青夠不夠快?」
遲月聽得心跳都快了幾分,她下意識問:「那殿下,我們要做什麼?」
「自然是……成全他。」卞持盈放下書起身來,她撣了撣衣袖,莞爾:「我想宗豫這個時候,一定在愁怎麼下手,那麼不妨,我們給他送上機會,讓他大展拳腳。」
她旋身看著遲月,吩咐道:「明日初二,我和寶淳出宮探望太后,你速去安排。」
她身後是一片窗景,春和景明,冰雪消融。
皇后攜寶淳公主在初二出宮,去皇寺探望為百姓祈福的宗太后。
皇寺路遠,單程便要一個時辰,所以早早的,寶淳便被宮人從暖烘烘的被窩裡抱了起來。
「昨夜是不是和嘉平說了一夜的話?」卞持盈坐在一旁,看著正在梳妝的寶淳,眼裡帶笑:「瞧你,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一會兒在馬車上補一會兒覺吧。」
寶淳乖乖點頭,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嘟了嘟嘴:「娘,嘉平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嗎?」
「怕是不行。」卞持盈溫聲道:「她今日有功課呢。」
寶淳點點頭,不欲再開口。
倏地,她驚訝地看著鏡中某處:「爹?」
卞持盈挑眉,扭頭看去——
晏端站在門口,面色陰沉,盯著寶淳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正當眾人納悶兒時,他嘶啞出聲:「寶淳不許出宮。」
【作者有話說】
萬物迎春送殘臘,一年結局在今宵,生盆火烈轟鳴竹,守歲筵開聽頌椒。(出自《除夜》戴復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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