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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不停地顫抖,本能地抗拒,她機械地將病歷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中。

她不信。

這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誰做的惡作劇。

她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有抑鬱症呢?

女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鎮定地收拾著房間。

最後她在側邊的柜子里,從雜亂的試卷中,翻到了一本日記本。

日記本封皮乾淨,只有紙頁因為長期沒有翻動,變得僵硬,它孤零零地躺在角落,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證據。

程辛知道柳知安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柳知安在世時,她也曾以翻閱他的日記的方式,暗自監督著兒子的一切,扼殺他一切不正確的方向。

但這本日記,她好像從未見過。

程辛心臟鈍了鈍,升起不安的預感,她翻開一頁。

窺見了其中痛苦而掙扎的文字。

【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突然死亡。】

【如果能來一場突然的死亡就好了。】

每翻一頁,痛苦就好像連同著股脈加深,將她的心肺攪亂。

【媽媽的愛太重了,像山。】

【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感到不能喘息。】

【我想自由,可似乎自由想法的冒出,都是自己在辜負母親。】

【我不該這樣做的,對嗎。】

【死亡會是另一種自由嗎?】

程辛的手抖得厲害,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曾經站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

而她,那個自詡為他人生掌舵的母親,卻一次次地當著劊子手,將他往邊緣推去。

她翻完日記,遲鈍地低下頭,垂視著垃圾桶的病歷。

病歷像是一把刺穿胸膛的利劍。

再次清醒地告訴她,這不是玩笑。

更不是惡作劇。

是柳知安生前留下的求救,是他掙扎的回聲。

她的孩子即使沒有在意外中去世,病症也早已將他壓垮。

而這一切的背後推手是她,是她引以為豪的安排,控制和愛。

程辛沉默地從垃圾桶里將病歷撿起,安靜地將它撫平。

眼淚止不住地湧出,將病歷浸濕。

風從窗外吹來,捲動帘子,厚重的帘子打在窗邊,啪嗒啪嗒,像是誰在嘆息。

燈光亮著,落在程辛的肩膀上,映出她失神的表情。

……

第二天醒來時,柳向晚一下樓梯,就看見了程辛坐在客廳里。

她呆坐那裡,連柳向晚走過去的聲音都沒聽到。

還是柳向晚走到了她面前,程辛才反應過來。

程辛看她的眼神很複雜,以至於柳向晚頓了頓,不知道說些什麼。

正當她沉默時,程辛站了起來,低聲說,廚房有早餐,讓她吃完早餐,就準備出發了。

說著,程辛就轉身回了房間,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些什麼。

柳向晚看著程辛離開的背影,手指動了動,心底有些奇怪的異樣,但是不知道這種怪異何來。

她只得將這份怪異收下,轉身走向廚房。

吃完飯,簡單收拾了一下,柳向晚就和程辛去了墓園。

那天陽光正好,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墓碑上,安靜而沉默。

母女並肩站立,將花束放在了兩座緊靠的墓碑前,同樣沉默地看著墓碑上柳父和哥哥的照片。

他們細細碎碎地對著柳父和柳知安說了很多話。

說話時,碑前的黃色小花輕輕搖曳,好似也在回應著他們的話。

柳向晚想起一句話,「愛比死亡更強大。」

愛沒有消失,爸爸和哥哥,好像也從未真正地離開。

良久,程辛轉身看向柳向晚,輕聲道:「你先去停車場等我吧,媽媽還有幾句話想和爸爸單獨說。」

柳向晚點點頭,接過車鑰匙,沒有多問,轉身離開。

盯著女孩走遠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時,程辛才轉過身來,目光重新落在了墓碑上丈夫的照片。

她手指划過丈夫的照片,像是隔著厚厚的石碑,撫摸著丈夫的臉頰。

「老柳。」程辛低低開口,「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那些我以為對孩子好的事,其實都不一定對,只是在滿足自己的控制欲。」

她望著墓碑上的人,有些哽咽:「現在,好像我們也應該少管一點了。」

「孩子有自己的路,不是嗎?」

話音落下,她緩緩低下頭,一滴水落在了墓碑上,發出了極輕的聲音。

像是深埋在泥土裡的種子,悄悄破土而出。

掃墓結束,柳向晚便和母親折返回百里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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