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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乎意料的溫和親切,但賀雲昭沒有被表象蒙蔽,因為她抬眼時看到一個人——理國公裴尚玄。

裴尚玄比他們到的早!賀雲昭表情不變,神態卻已天差地別。

李燧素來喜好文學,性格也偏溫和,見到賀雲昭就忍不住微笑。

看了賀雲昭寫的詩,他就忍不住想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人到眼前一瞧,還是個小娃娃嘛。

眉眼生的漂亮,氣勢也是格外突出,雖垂眸不敢抬頭,但能瞧出如玉的一張臉,不愧是夢郎啊……

這樣的小公子還沒長成就這般姿容,等將來長大了不知道要勾的京城多少姑娘遺落芳心了。

可惜好話沒說上兩句,一抬頭就看見了裴尚玄。

小孩臉上表情霎時間就變了,冰娃娃一樣凍人,眼睛裡射出的都是冰棱一根根,恨不得扎死裴尚玄。

李燧尷尬的摸摸鼻子,他默默走回了自己龍椅旁。

在賀雲昭師徒進門之前,裴尚玄早了半個時辰進宮。

非是李燧故意吩咐,只是裴尚玄畢竟為寧安公主駙馬,對皇宮更加熟悉,御前的宮人也更願意給他行個方便,加上他自己有意快一步進宮解釋。

李燧先聽官員們彈劾了一遍,他乍聽也是憤怒不已,此事確為裴尚玄做的不對。

事實擺在眼前,馮擎指使自家姐姐莊子上的下人謀害賀雲昭性命。

馮氏為其姐,卻縱容包庇為馮擎謀殺提供幫助。

此二人已是罪大惡極,其罪名清楚明白。

裴尚玄聽起來可惡,但細細一辨,他本人並未參與謀殺賀雲昭,唯一的錯就是當街以勢壓人,威逼賀雲昭。

李燧本就為難,處置馮擎自不必說,他早就看馮氏不不順眼,也可一併處理,唯獨裴尚玄叫人為難。

在賀雲昭來之前,裴尚玄咬牙痛陳自己縱容馮荔之過。

但又道馮荔昔年跟隨家人流放邊疆,為保清白劃傷自己的面容,臉上有一道可怖疤痕。

他曾經年少無知不曾報答馮氏救命之恩,如今無論如何不能看她陷入牢獄,願意一力替馮荔承擔所有罪責。

馮氏為女子,流放途中為保清白竟寧願毀容,可見此女子之貞烈。

裴尚玄不僅願意挨杖打,還自願罰俸。

李燧嘆口氣,未曾再說什麼,只是心裡已經默認馮擎一人承擔所有。

現在,賀雲昭冷眼看著君臣奏對,手腕松松的垂在身側,食指不由得抽動兩下,已是氣的狠了。

裴尚玄跪倒在地上,脊背卻挺的直直的,他道:「馮擎缺少管教性子偏激,均是臣一人之過,馮氏身為女子為其提供幫助,只是念在其為家中唯一男丁。」

「當日在街上言語冒犯賀公子是臣依仗身份欺人,臣願意登門致歉。」

「馮家早就沒人了,只求……」

裴尚玄話音未落,丁翰章一聲嚎叫頓時淚如雨下,「啊!我的徒弟啊!」

老頭拍著大腿哭號起來,「小昭他還沒有板凳高就開始念書,苦讀十年啊才有今日考上秀才,他父親早逝,一家子老弱婦孺,唯有他這一個男丁啊!」

你要賣慘?看看誰更慘!

丁翰章繼續抹著眼淚道:「皇上難道忘了賀家的老爺子?」

「小昭的父親也是您親自冊封的康順侯啊,康順侯可是在任上累死的啊!」

「我~可憐的徒~弟啊~!」

「他從小勵志振興門楣,就盼著科考得中,哪知道遭的小人算計啊!」

丁翰章節臉上的每一條溝壑都布滿了眼淚,顫巍巍的手臂看了就叫人心酸。

他啜泣一聲,看向裴尚玄,「他是那裡得罪了您,老夫代他賠罪了……」

老頭扶著茶桌起身就要給裴尚玄下跪,膝蓋彎曲。

賀雲昭驚的站起來,兩步上前就要扶著,她心裡滿是愧疚。

她為何不忍一忍呢,何必非要此時生事,惹得師父要給人下跪!

心情焦急萬分,有人比她更急!

裴尚玄心裡罵了句髒話,他膝行兩步上去把丁翰章扶住了。

一個武將,一個壯年三十八歲的武將,他的手臂寬闊有力,使出了吃奶的勁往上扶。

丁翰章憋紅了臉死命往下跪,他嘴裡還要叫著,老頭子給你道歉了!

賀雲昭……賀雲昭卡殼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皇帝,從這位脾性溫和的皇帝臉上看到了焦急和無奈。

丁翰章晃著腦袋就要下跪,他手臂胡亂揮舞,裴尚玄的腦袋狠狠挨了好幾下。

裴尚玄氣的眼睛都要紅了,還是只能使勁扶著這死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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