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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屋內,外面亮的晃人的陽光被隔開,賀雲昭這才注意到裴澤淵穿了一件黑漆漆的仿佛要去暗殺誰的衣服,臉色已經養回來一些。

腰身緊緊被黑金色的腰帶禁錮住,身形薄且利,左眉的傷還沒好,露出幾份兇悍之色。

大夫說兩個月能下地,他當天就差點幹掉親爹,一個月不到自己就能坐馬車來賀府。

賀雲昭肅然起敬,這是什麼野人般的身體素質,怪不得被迷暈了還能連殺幾人逃出來,佩服佩服。

兩人尷尬的閒聊兩句,多是賀雲昭張嘴,裴澤淵只會嗯、是、對。

賀雲昭主動提了兩個話頭,裴澤淵只是配合著應答。

不一會,她就輕瞟一眼,隨即用右手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品著。

裴澤淵是想要說話的,可是想說的話太多,他這段時間經歷又太複雜整個人一時間都封閉起來,不願意開口。

他瞧賀雲昭靜默飲茶,也學著她端起茶杯來,手上斑駁的傷痕還未痊癒,杯口抵在唇邊。

嗯?他沒忍住低頭看了一眼,紫紅色的液體,茶杯里是沁涼的酸梅湯。

裴澤淵奇怪問道:「賀公子的杯子裡和我的杯子裡是一樣的東西嗎?」

賀雲昭點點頭,比他更奇怪,「是啊。」

「那你品……」裴澤淵頓住。

賀雲昭嗓子裡溢出笑聲,「世子爺又不說話,我只能多品品酸梅湯了。」

她只是隨口一玩笑,裴澤淵卻眸色深沉專注的看著她,開口認真道歉,「抱歉,是我失禮了。」

隨意擺手,賀雲昭笑道:「別介意,只是隨口一說罷了。」

說來有趣,裴澤淵在賀雲昭面前倒是自在。

給一百個人說,九十九個會覺得他不知好歹,受傷算什麼,不是沒被害嗎?

還因禍得福,父母重歸於好,母親是陛下的親妹寧安公主,父親是位高權重的理國公,他又是獨生子,有這樣一對父母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裴澤淵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恨誰。

恨馮氏?外人不清楚他卻知道馮氏已死,不過是顧慮名聲不曾公布,送去莊子上的只是一丫鬟。

恨父親,父親因為他受害而幡然醒悟,與母親破鏡重圓。

恨母親,可母親又做了什麼呢,母親不曾害他。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

他的記憶像是出錯了,他明明記得是母親哭訴,他每每安慰然後立刻去找馮氏算帳,被父親責罵推搡甚至被罰跪。

如今他們重歸於好,依然是一對鶼鰈情深的夫婦。

「我好像不應該再記著從前那些了。」

裴澤淵眼中存在很多複雜的東西。

賀雲昭輕嘆一聲,她放下茶杯,心裡泛起酸澀。

她算不得多喜歡裴澤淵,甚至隱隱是防備的態度,但人的感情是共通的。

小孩子小時候一遍遍的被父母責罵,因為多吃了一塊豆腐被罵是蠢豬,待到長大之後假裝不在意的笑著說起這件事時,父母會說,沒有的事,你記錯了。

一對夫妻日夜爭吵打架,不僅折磨彼此,甚至將他們的孩子也折磨的身心俱疲,但到了一定年紀,突然就不吵了,他們重歸於好,長輩會說他們長大了。

只留下受到了所有傷害的小孩還記得那些往事。

可他們不能提起,不能哭訴,因為這是個完美的家了,他們不能做那個破壞者。

裴澤淵期望賀雲昭能說出一些『好聽』的話,類似於你爹早就該死,你娘也是腦子有病等等。

這會讓他好受一些。

黑色衣衫,束髮束腰,少年清瘦單薄,嘴角下垂,眼裡似有一場七月的晨霧。

沉悶憂傷,痛苦無法排解,抬眼時仿佛輕輕一碰就碎了。

唉……

賀雲昭看在兩車禮物的份上,她輕輕眨動明亮的雙眼,片刻後她傾身靠近裴澤淵,真誠的給出建議,「世子,看在謝禮的面子上,給你一個建議,別讓理國公和公主再給你添個弟弟妹妹。」

當務之急是給那對夫妻下絕育藥才對!

「……什麼?」裴澤淵頓時愣住,他實在不太明白這建議是什麼意思。

賀雲昭搖搖頭,大傻子就別在這憂愁了,你碎成片片又有誰管你啊!

「如今想必兩位都對世子心存愧疚,定會加倍對你關懷,可若是有了第二個孩子,那可就……」

理國公裴尚玄傲慢、自私、虛偽、表演欲強、自以為是。

寧安公主,雖然接觸不多,但賀雲昭已瞧出來,這位公主金尊玉貴的長大,被先皇捧在掌心裡,看似溫柔和善,實則嬌氣冷漠,不把她認為的下等人放在眼裡,以自我為中心。

她真的沒有辦法懲治理國公和馮氏嗎?有。

被她當作武器使用的好大兒裴澤淵不就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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