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張……
諾曼換了件深紫色的浴袍出來,一手抓著照相機給她拍了一張,讓她看效果圖:
這張新照片裡,鏡頭的位置稍高,聚焦於她的臉龐,而她正好垂下了目光,似乎是在沉思。在黑髮和白袍的模糊效果中,只有她的臉龐清晰地浮現於照片上。
「我能把它帶回母艦上嗎?」
她用手去觸摸虛擬照片,果不其然看見它變成了一團模糊的影子。
諾曼把照相機放下,重新舉起金屬片,貼在她額前:
「現在你又主動要回母艦了?」
她雙手捂著胃部,小心挪到床上躺下:
「你不是來帶我回母艦的嗎?」
從這個角度看上去,諾曼的臉上下顛倒了。
他的表情變的很陌生,像是被燈光和陰影捏造出來的面具。
「啊,當然了。這是將軍的命令。」
第49章
奧黛爾第二次眨眼之前,感覺到他的手慢慢蓋過了燈光,向她眼睛靠近。
她一閉上眼睛,身體就在虛空中飛快下墜,往事如落葉划過眼前,從不停留,不容她親自操縱。
一塊白色的回憶在暴風雨般的記憶洪流中浮現。
就是它了。
她一有了這個想法,墜落過程立刻終止。她現在雖然頭暈,噁心,但是穩穩地降落在了一座雪山上。手肘處有一陣細微刺痛。她知道這是諾曼在注射藥物。
「土脈星的雪山。一艘巴比龍墜毀在這裡。對嗎?」
一個聲音提醒她。
她踩著雪四處張望,確認了這個地點沒錯。墜落的巴比龍就在遠方,翅膀稍微探出雪地。
諾曼也出現在她身邊。他手裡拿著一支鮮花,身上還是那件浴袍,在荒蕪雪地上有種異樣深沉的視覺效果。
他舉起手,讓花朵自由上浮,花瓣散開:
「不要把自己的夢太當真,奧黛爾。記憶是可以被篡改的。現在仔細回想一下,這是你第一次看見雪山嗎?你記憶中的雪山真的都一模一樣嗎?」
當然不是了。
她在自己出生的星球上每天都看見無數座雪山和冰川。
諾曼展開了雙臂,讓她看後面灰白交錯的懸崖,寬大的浴袍讓他像一面旗幟:
「你能分清每一座雪山的差別嗎?」
這當然也不能。
被風雪撕裂的花瓣打著旋,燃燒起火。雪山仿佛一張被點燃的脆弱的幕布,被火焰剝去了唯美的大衣,成為一片焦原。
她疑惑著,踏過還在發燙的土地去尋找巴比龍。雪山在她前後左右同時存在,而且看上去每座都一模一樣。新生的植物嫩芽在土壤中生長,以一種絕對不可能的速度抽枝發芽,孕育花苞。她的腳趾被拱起的植物根莖刺破了,附近的花苞馬上低頭過來吸血。她憤然拔下一株花,手指也因此受傷。
蠕動的花苞在她手中慢慢展開花瓣,層層鮮紅色包裹之中,湧出了流水般纖細綿軟,遍布眼睛花紋的毛蟲。
她大腦嗡嗡,手指一松立刻甩掉花朵。
「仔細看。」
諾曼把那朵殘花踢開,遍地毛蟲也跟著消失:「我用你的隨機記憶片段創造了這一段夢境。未經訓練的人看自己的夢境總覺得這就是現實。但是沒什麼是真的。你以為你能操控巴比龍?你以為你如此特別,其實你只是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
他自鳴得意的姿態很討厭。但是既然這是夢境,她人為屏蔽了他的臉龐和聲音。
沒有了他之後,夢境讓人舒服多了。
諾曼悄悄融化成花叢里的一尾銀魚,被花朵分食。
遍地暗藏牙齒的紅花在風中毫無規律地起起伏伏,組成一道蜿蜒波折的河流。無論她從哪個角度看向遠方,視線的邊緣總是被模糊的紅線遮蓋。
她靠近了幾步,向著遙遠的邊際走去,腳下的花苞在她的踩踏下成為汩汩血液。一條波紋從血液中浮出來,最終顯露出毛蟲的身體。
這隻毛蟲體積不亞於一座山峰,表面褶皺的皮膚上滿是坑洞。它一吸氣,將血液河流吸入毛孔里。黃綠青紅的眼珠受到感召,從毛孔中探出來,蠕動著望向她。
亮晶晶,黏糊糊的眼球扭轉著包圍渺小的她,在溫熱空氣中顫動,滴滴答答滲出粘稠的血液。他的聲音說道:
「現在,你夢見了什麼?你知道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了嗎?」
每一隻眼球都是一塊透鏡。從中她窺見了被炸的粉碎的自己,永恆漂浮在黑暗中的諾曼,大雪,然後開始就是無窮無盡的瘋狂血海,向她張開懷抱。
奧黛爾睜大眼睛,翻身下床,被諾曼伸手扶住後連踢了他好幾腳,扭頭看見他的臉後一把揪住他的頭髮,手指已經下意識要收緊。
諾曼手一滑,握住她的手腕,取走了蜂刺:
「差點忘了這個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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