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奧黛爾的手已經鬆開了電子書和巧克力糕罐頭。朗讀聲進入不了她的睡眠環境中。

空氣開始轉變為渾濁，無光的液體，重重壓在她的胸膛上，將她的每次呼吸拉伸的極度漫長。現在她的眼睛已經不起作用，聽力和嗅覺卻極度發達，帶領著她慢慢從束縛自己的地方站起來，開始游泳。

一串水泡從她身邊湧起，飄飄蕩蕩到前方，像是暗示。

快來。

我在某個地方等你。

呼——吸——

這麼多次夢境之中，只有這次讓她感到輕快，無拘無束，好像褪去了沉重軀殼的幼蟲。

她跟隨著水泡的律動找到了外界更加廣闊的通道，並且很快熟悉了如何辨別洪流中形形色色的信息素。大多數信息素是匆匆而過的衛兵，它們思維簡單的如同直線，被她輕輕擾亂。

繼續往前，有幾道活躍的亮色信息素將她拽走。這是……

蝴蝶留下來的。

她和它們纏繞旋轉，水中蝴蝶倒影晃晃悠悠，在她皮膚上印出跳躍的光斑。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

奧黛爾，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在這火焰和暴風之地安息。

她原地停留了片刻，雙腳立刻失去水流的支撐，身體即將墜入深淵。

一隻黑爪從中出現，驅趕和她嬉戲的蝴蝶，她也墮入毫無感情的亂流中。

冷水劇烈地划過臉頰，刺激咽喉和肺部，如同火焰灼燒黏膜。濕黏的手掌看似含情脈脈，其實陰險地掌控著她的一呼一吸，讓她脫離水體。

她抖動著濕淋淋的睫毛，知道自己可以醒來了。

手掌再一次收緊，被擠壓的血管和骨骼一起發出求救聲。這隻手摸起來反而是溫暖的，在她的皮膚上緩緩滑動，因為笑意而震顫著。

快些，前方就是一團毫無意義的雜亂信息素。

我見過它嗎？這種混雜了無數聲音的怪物正在凝視我。

我必須醒過來……

奧黛爾深呼吸過後，面朝地板吐出黑色液體和細碎骨頭。

她在地板上看見自己汗津津的臉，眼睛布滿血絲，似乎即將裂開。

回到光線下的一剎那，她跪在地板上的身體和腦袋都感到難以形容的撕裂痛。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在這種包裹全身的痛苦中昏迷過去，結果沒有。

她只是倒在地上，兩眼昏黑失去了所有行動力。

環境沒有因為她的痛苦產生任何變化。

絲綢刮擦地面，花瓣在微風中開合，毛髮展開的聲音，同時進行的噪音一點一滴透過耳鳴聲到達腦內，極度緩慢地轉化為認知能力——

這裡不是她的休息室。

花瓣飄落在地，在她手中被揉成一團暗色爛泥。

她把頭抬起來一絲，視野邊緣瞅見了密密匝匝的鮮花。有生物在花瓣陰影下爬行，不慌不忙地抬起上半身來。

「你既然會主動過來了。幹嘛不再靠近一點？」

這句話被爬行聲分裂成不斷重複的耳語，爬進她的耳朵里，順著脊椎往下，一路覆蓋內臟。

奧黛爾移動自己的眼珠，手指，手臂，脖頸，任何一塊能操控的肌肉，意志力終究還是在混亂不清的噪音壓制下敗下陣來。

她閉上眼睛。

這次她沒有睡著。只是太累，太痛，連控制身體睜開眼睛都做不到。

一股外來力量讓她抬頭。細密，堅硬的毛髮繞著她的脖頸圍了一圈，牽動她的頭部。

說話聲冷冷砸在她的臉上：

「我們來說說土脈星發生的事情。」

被毛髮直接接觸的皮膚開始迅速泛紅腫脹，讓她無法順暢呼吸。

血液仿佛在燃燒。又仿佛是在被冰凍。她會窒息而死，還是被毒死？

奧黛爾睜開雙眼時聽到了自己喉嚨里發出的吸氣聲，感覺到自己雙手在絕望拉扯著箍緊脖頸的毛蟲尾巴，她終於想起來了要求救，而剛剛張開嘴巴就知道沒人會來——

第90章

「叫吧。哭吧。」

火條麻俯視著她，尾巴越收越緊，好像兩人是一個整體：

「叫的越慘越好。然後告訴我，十月夜對你做了什麼？痛嗎？你求饒過了嗎？」

他又靠近了她的臉龐一點，翠綠色的眼睛仿佛要滴出毒素來，腐蝕掉她的皮肉：

「那個時候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