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嵐聽了卻是不由得沉默下來。

他看著眼前這麼厚一沓的協議、合同，心情突然也變得沉重起來，收到這樣一份「大禮」確實是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他顯然也完全高興不起來。

步青嵐知道李恆平時就很樂意在他身上花錢，平時他信用卡就沒給步青嵐限過額度，還款的時候更是完全就沒過問過步青嵐到底花了多少，甚至李恆自己都沒有步青嵐這麼講究，他自己平時花錢的地方反而還沒步青嵐天天挑這挑那、買這買那花的錢多，但他也完全不在意。所以在「金主同行」里，李恆自然算是出手闊綽的，不然也真養不起步青嵐這「落魄公子哥」。

以往，步青嵐對此是很安之若素的。

一來他覺得這些也就是小錢。畢竟步青嵐現在花錢比他原來那架勢可當然是算收斂得多了，消費降級降得他原來同學、朋友知道了估計都要傻眼到認不出他來的程度，因此步青嵐可是向來自詡自己是「很為李恆著想」、「很為李恆節省」了。

二來他也知道這就是「行規」，李恆相當於是在付他「工資」而已，如果他不收，反倒是顯得很奇怪、很不倫不類，甚至恐怕都會搞得李恆覺得不安，擔心步青嵐會有什麼逾矩的「非分之想」。

但這次不一樣了，這次顯然就算是在步青嵐的價值觀里，也都已經並不能算是小錢了。

而步青嵐就算是在國外待了很久，漢語也並沒有因此退化，顯然也是並沒有忘記有個成語叫作「無功不受祿」。

步青嵐又想起他二哥說的那句「合著你的出息就是當人傍家兒，不樂意讓家裡養你，就樂意讓李恆養你是吧」，心下不禁又泛起一陣陣不堪、刺痛。

他前幾天剛收到公司那兒打來的片酬，原本還是挺高興的，因為他覺得就算這部戲是有他認識洛菲的緣故在，認識洛菲是給他遞過來了一個機會，但後面更多的事兒也都是有他自己努力的程度在，也是他在靠著自己的努力又把握住了這個機會，這是一個雙向的機緣，所以就算這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件事兒，但步青嵐覺得這至少是一個好的開始，他總算能夠對將來有所期待，能夠拋卻過去的自我，重新啟程。

然而此時李恆的這份「禮物」卻很難不讓步青嵐覺得好像被當頭潑了盆冷水，從可笑的「期望」又落回到了過去的循環之中。

他並不能要這份禮物，他也並不想要這份禮物。

所以步青嵐很認真地看著李恆，對他說：「哥，謝謝你，但是我真的不能收。」

李恆卻是一愣，問他：「為什麼？不喜歡？」

步青嵐轉過身來抱住他，埋頭在他頸彎邊悶悶地說：「一聽就麻煩死了，我又不想當老闆，要這個幹什麼？你陪我過來一趟兩趟就算了，我才不想當老闆打理這麼大的地方。」

「後期運營、管理那些都會有專門的團隊幫你管的，不用你操心，真讓你去管我還怕你累著呢，」李恆一笑，撫了撫他的後背，「就是前面轉讓手續麻煩點，但是助理都會幫你的，你按法務和助理說得去做就行了，就多簽幾個字的事兒。」

步青嵐搖了搖頭：「不行不行，我真搞不來。我看這些我就頭痛，上回公司跟我簽約要我看那麼多文件我都想掀桌子了。」

李恆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捏著他的鼻子說：「懶得你！天上真下錢雨了，我看你都懶得出門撿。」

「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步青嵐一笑，環抱住他的腰，親了親他，又說，「哥我們出去玩吧，別在這兒耗著了嘛。」

李恆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他看得出來步青嵐是真心很抗拒這個他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但實際原因當然不會是他嘴裡說得那樣，不過這實際原因他也不想太細究，一細究那心裡肯定又得想嘆氣：「他嫌我這『禮物』給重了吧，生怕欠我的太多了，到時候要拆夥的時候他還不清了，這是擺明了要把『楚河漢界』劃清楚呢。唉，我是這么小氣一人嗎，給的時候高興就行，就算……就算真拆夥了，也真不至於計較這些物質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