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孟初忽然說,「不是這樣。」
他抬起頭。
「你怎麼能這樣想呢?好人才會一直懷疑自己,如果你自私,你根本不需要別人來證明什麼,」孟初說,「而且,當年那件事也一定有真相。」
「你又在安慰我。」
「不,」孟初說,「我覺得有真相,真心覺得。」
付關山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可他的眼神那樣堅定,找不到一絲猶豫的痕跡,讓人不得不相信。
「那塊丟失的表,我陪你一起找,」孟初說,「一天找不到,就找兩天,十年找不到,就找二十年。」
付關山望了他一會兒,然後用力地抱住他。
他把手放在對方的背上。
是,他不確定當年的事有沒有蹊蹺。可是,只要裡面有謎團,付關山就不會放棄追尋,這已經成了一種人生信仰。
那他就陪他信。
當年的事有真相,對付關山來說更好,那就是有。
而且無論如何,他要把這個真相找出來。
第47章 附錄六
齊椋看著手中的繳費單。
因為反覆摺疊和汗水的侵染,單子皺巴巴的,可上面的數字依舊清晰。
接到它時,他本能地想把它撕碎,然後跑出醫院,丟下纏身的債務,丟下奄奄一息的生活,丟下輪椅上的父親。
在內心黑暗的角落裡,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但最後,他還是把單子放進口袋,推著輪椅,回到家中。
他坐在掉漆的桌子旁,雙手抱頭,斑駁的牆壁包圍著他,仿佛連空氣也是灰敗的。
「別治了。」床上的人說。
這句話刺入他腦海中,引起滔天巨浪,也許是因為說中了他的心事。
「讓我死吧。」床上的人又說。
齊椋深深吸了口氣:「醫生說還是有希望的。」
「花那麼多錢,不過就是多受幾年罪,」頭髮在枕頭上發出摩擦聲,「我還想死呢,真死了,還比這種半死不活的日子好點。」
齊椋不再聽他自毀的話,站起身,拉開所有抽屜,翻找一通。然後把柜子上面,床鋪底下的箱子都拉出來,一個一個搜尋。
他知道這是徒勞無功,但凡值點錢的東西,早就變賣了,還能留到今天?
可他還是抱著渺茫的希望,希望神跡發生,他能在哪個角落裡,找到被遺忘的存摺,或是母親離婚時未帶走的首飾。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連小學的文具都翻出來了,最值錢的,就是一塊破破爛爛的兒童手錶。
他望著那塊表,錶帶上貼著一圈星星貼紙,腐敗、陳舊,卻還沒脫落。
他都不記得自己有過一塊表。他也有悠悠閒閒裝飾自己的時光?那好像做夢。
「別費勁了,」床上的人說,「哪可能有錢啊。」
這句話像重錘一樣,又把他擊落到現實中。
「我去借。」齊椋放下表,站起身來,腿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
「借?親戚朋友,誰還肯接我們家電話?」床上的人用手一下一下敲打邊沿,夜裡想叫人時,他常用這樣的咚咚聲,把齊椋從一個夢魘喚醒到另一個夢魘。
齊椋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咬了咬牙:「去求,去找,總會有的。」
「行了,別做這些無用功了,」床上的人喃喃說,「我死了,你就解脫了。」
「別說這樣的話。」
「我就是個累贅,老婆跑了,唯一的兒子被我壓得喘不過氣,」枕頭髮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誰都不在意我,誰都想我快點死。」
「不要胡思亂想,我能找到辦法的。」
「還不如死了,這樣大家都輕鬆了。」
齊椋嚯地轉過身:「別說了!我現在沒心情安慰你!」
床上的人仿佛被嚇住了,輕輕咳了一聲,氣若遊絲地發出嘆息,證明自己剛剛的話得到了印證。
齊椋閉上眼睛。
他不該對病人發火的。他該安慰他,該給他信心。
但他沒這個心力。他實在太累了。
他打開手機,把幾個地方的餘額湊到一起,仍舊是杯水車薪。
他又打了幾個電話,不出意料地,聽到他聲音的一刻,電話就掛斷了。
手越攥越緊,空氣也越來越稀薄。
終於,他的胳膊垂落下來,人跌坐在牆角。屋內恢復了寂靜。
沒有希望的,就像他在學校里期待的遠大前程一樣,沒有希望的。
他是個窮人,認識的也就是窮人,誰能掏出這些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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