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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的神情疲憊而平靜:「饑荒,災害,世界各地的地震,當年維蘇威火山打個噴嚏,龐貝多少人被埋在地底下幾千年不見天日,你說,他們不也是運氣不太好,攤上了糟糕的天命嗎?」

「想點好的,這輩子死得慘,說不定下輩子就投個好胎是個享福命呢,宇宙都是守恆的。」安迪閉上眼睛喃喃道。

藍璇一臉一言難盡:「……你是怎麼做到把物理和歷史玄學以這麼詭異的方式抽象的表達出來的?」

「就跟水資源一樣,循環往復,井水化作雨水,再流淌進大江大河,反覆利用……」

「等一下!」藍璇猝然出聲:「循環往復?」

「昂,水資源的循環往復,蒸騰過後重複利用,哎雖然我是一歷史專業的學生吧,但是我當年分科前物理還考過八十多分,選文科單純為了情懷……你去哪兒!?」

藍璇在旁邊拎起她的拐杖,一把將瘸腿的病號拖下床,拐杖冰涼的把手塞進她手裡,然後不由分說架著她就往外跑。

「哎哎哎——」安迪一路尖叫出聲:「我石膏——你神經病你去哪兒!傷口裂開了!」

藍璇架著她氣喘吁吁的奔到太平間跟前,吩咐一句:「在這兒等我!」

然後就徑直進去了。

安迪一個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心裡把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倒霉玩意兒罵了一百遍,奈何腿腳實在不便走動,只好苦著臉縮在太平間門口哆嗦。

藍璇面對著一大屋子蒙著白布的屍體,心裡罕見的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這麼多天過去,她大概知道哪個床死的是哪個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以前在作戰組打過照面的哥哥姐姐,此時都躺在太平間裡,沒了聲息。

她用力握了一下拳,走到最里側的那具屍身前,從側面稍微將白布掀開了一點,露出死人蒼白嶙峋的手腕,腕上戴著作戰組組員統一配發的檢測儀。

她記得成紗說過,作戰組員手上的護腕檢測儀,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有自毀的□□,一旦啟用,威力不輸一枚正常軍工製造的地雷。

她伸手將屍體腕上的手錶取下來,動作極其小心翼翼,末了站在白布前,深深朝他鞠了個躬:「多謝您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安迪站在門口,很快就等到了藍璇出來,她神色又冷又沉,手上不知道拿了個什麼東西,轉頭對安迪道:「跟我來。」

安迪被她一路又是拖拽又是架著的帶到了那晚發現顧進哲屍體的井口前。

「你是打算在感染之前帶我投井,死的舒服一點是嗎?」安迪驚恐萬分:「我謝謝你啊,但是不用了!」

藍璇將護腕上的裝置調了幾圈,切換成了爆炸模式,連按幾下催促啟動,然後揚手一扔——手錶墜入井底,緊接著驚天動地發出一聲巨響。

徹底將井口炸開了。

所有的屍水登時狂涌而出。井底的潺潺溪流越涌越多,從小井口裡爆發出龐大的衝擊力,讓外人看上去甚至像是地面憑空炸出了一道水柱出來。

「我打算下去看看。」藍璇鄭重道:「顧進哲的屍體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井裡,底下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

「滴滴滴——」

最後一次鬧鐘響起,陳時越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扒住了棺材壁。

他盡力仰著頭,痛苦不堪的將針尖扎入了自己體內。

血液翻湧,胸腔因為巨大的痛楚而劇烈起伏,陳時越數次昏死過去,又因為藥物作用而醒轉,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陳時越握著打空了的針管,渾渾噩噩的想把那針尖抵在自己的大動脈上,只要一針割開血管下去,他就徹底感受不到痛苦了。

四周都是腥臭的眼球,數千年的不腐的屍水浸泡著他的身體,陳時越身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無傷的,蟲群肆虐中他握緊了針管,似乎馬上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也不是很相信沈題,如果活下去成為解毒的功臣,真的能按沈題所說,一步一步身居高位,然後把那些曾經欺負過傅雲的人一一還施彼身嗎?

或者他此刻放下執念,一針刺下,直接隨傅雲去就好了,這樣半生離別之苦,也用不著他一個人承受。

陳時越對痛覺的忍耐力已經快要達到極限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的一剎那,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他抬頭想最後留戀一眼人世,然後就這麼不偏不倚,和頭頂上方那尊巨大的邪神雕像對上了目光。

陳時越:「……」

祂嘴角含笑,手中天平微微傾斜,一雙被打的粉碎的眼珠子空洞洞的朝下,這個角度就跟俯身看著陳時越沒什麼區別。

陳時越著迷的看著祂眼睛上的彈痕,那是傅雲在世上最後留下的痕跡。

老天無眼,神明晦澀。

原來此間只有鬼怪橫行,陳時越怔怔的鬆開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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